【凡星必陨】07-古典（Classical）
安娜贝尔没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
第五秒钟的时候，红色的花本应与绿色的玻璃碎片一齐在他头上绽开，剩下半瓶雪花带着沫顺着那张大卫雕像一般英俊的脸流下，也许旁边的贱人会尖叫着过去扶他或者扑上来用指甲抓她的头发——安娜贝尔无所畏惧。
只要她一声令下，十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能扛着铁管抡着板砖冲上来，如果她乐意，甚至还有人能当场把大卫的裤子扒下来，怼他个花谢花飞飞满天。
……
不过这些事要发生都得有个前提。
——“您被分配到的身份是『白棋之兵』。”
站在夕阳西下的山坡上，安娜贝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甩了甩染成粉色的卷发，发隙里发出噼里啪啦的静电声音。
安娜贝尔大名当然不叫安娜贝尔，就像大卫也不叫大卫。这个名字来源于他们两人都很喜欢的乐队的一张专辑，比起“Annabel”这首歌安娜贝尔更喜欢“A Lunatic's Lament”，但大卫喜欢，那时她瞎了眼吃了屎日了狗走火入魔了才会对那王八犊子百依百顺，甚至一度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今天晚上耶梦加得（是的，她和大卫，他们的乐队，哈哈）本来要去酒吧街新开的那家无脚鸟做开业首演，高老板指名要听她唱黑嗓，避免意外，安娜硬生生憋了一天的轻声细语，连烟都没抽，就算贝斯和鼓手跟在她后面狂笑了一天，也没有开启泼妇模式。
……毁了。Yeah！这下子全都毁了！
她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尖啸。
——轰！！！！！！
一道小臂粗的雪白雷电从天而降，将前方最大的一棵油橄榄从中劈成两截，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随即噼里啪啦熊熊燃烧起来。
这动静倒是把安娜自己吓了一跳。所幸这棵树旁边没连着其他的树木，不至于酿成森林大火。她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左顾右盼没发现别的人影，赶紧趁着火势不大，穿过树林向山的更高处跑去。
好吧。她失恋了。她想发疯，想嘶吼，想把这座山连根掘起甩向头顶上的天空，但好笑的是，她居然还记得那间小黑屋里广播的每一个词。
棋盘？十二个人？杀王？兵？
我是兵？
太傻逼了。居然给一位美丽可爱的淑女分配到这种炮灰身份。他们都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安娜贝尔很生气。……虽然生气也没什么办法，自从她的身体里多了个会噼里啪啦放电的锤子——还不能随时拿出来打人，太遗憾了——突然被扔到异世界让你和别人互相残杀就再正常不过了，日本动画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而且主要这锤子她好像还在哪见过。
想着她打了个响指，随着指尖噼啪闪过的电流，一束白光亮起，从她的掌心中逐渐浮起一只头比他娘板砖还大的青灰色金属方锤，无论怎么看……嗯，都和复仇者联盟里某个金毛傻大个拿着的那玩意差不多。
“他是雷神那老娘该自称电母吗。”
安娜看着锤子嘀咕。
一位美丽可爱的淑女手握锤子挥舞战斗的画面实在是太美了……她喜欢。安娜把锤子在手里颠了颠，倒是完全不沉，但用力向外挥出的时候——她瞄准路边另一棵树，把它想象成大卫深情地冲她吻下的脸——
——咣！
锤子偏离了航线，越过树干，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操您血妈。”安娜贝尔的脸黑下来，招招手，锤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并没像电影那样，帅气地自动飞回她的手里。
“……”
轰！！！！
一道惊雷再次从空劈下，准确无误地劈中锤子。
电光在金属表面上闪了闪，像是被吸收了似的，柔和地逐渐黯淡了下去。
“……好吧。”
安娜贝尔屈尊亲手把那傻屌锤子捡回来，拍拍屁股，旁若无人地在地上坐下来，重新从手环调出地图。
“那我就先吃了王，再回去杀大卫吧……希望这里指的杀王不是物理。”
对方的王像个智障一样亮着灯，他旁边还有一个智障一样的车也亮着灯，更智障的是，有一个象居然往前走了一格——象唉？一格？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噢……我们这边的王也像智障一样亮着灯。天呐，其他人都没有，这显得他更智障了。
过于智障的局面弄得安娜忍不住笑出声，连失恋的痛苦都被暂时抛诸脑后了。不过她并未思考多久，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好思考的——安娜贝尔还是懂得象棋的，她只是个小兵，小兵除了往前拱还能干啥？没了。
行吧那老娘就拱嘞。
做出决定，她伸了个懒腰。
然后——
飞了起来。
实在是太酷了。安娜贝尔心想，这他妈才是摇滚，物理啊。
她抓着锤子的柄，锤子像个喝醉酒的老头子，带着她在空中左摇右晃，时快时慢，偶尔还他娘转个圈，还好她不晕车，不晕车她都快吐出来了。但过程很绝望效果还是在的，从这里抵达最近的传送门只花了不到三分钟……如果再长她可能真的要吐出来了。
——“『传送门』已开启。请选择您要去的地区。”
——“E……嗝，3。”
***
——“『传送门』已开启。请选择您要去的地区。”
——“E6。”
他打了个呵欠，一脚跨入蓝色的透明墙壁。
新的地图也很无趣。虽然准确来说一点都不新，明明是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地方还要硬挡个墙，所谓的传送门对兵来说反而更像是一个嘲讽。
——很遗憾，他不吃嘲讽。
真正的王从不畏惧一时的苦难。就连这个棋子本身的特性都仿佛暗示着，这一条路只要走到尽头，他所拥有的一切荣光必将复兴，十方天下，无人匹敌。
他从背包里抽了支箭，搭弓向前射去。箭迎着夕阳飞去，被映成明亮的红色，像一只长啸的火鸟。
但只是像罢了。
他曾梦见过真正的火鸟——那个梦里万物焦枯，大地开裂，整个天空燃着熊熊烈火。三只脚的金色乌鸦背着太阳，一只接着一只从猩红色的天空中坠落，发出婴儿一般尖厉的哭声。有人从背后拉住他的胳膊，惶恐地叫喊着：“不要，不要，至少——”
……
十八秒后，极远处的另一堵蓝色高墙上炸开了米粒大小的一簇火花。
他看了一眼表，记下上面的数字，略一闭目，若有所思地念叨：
“1002.46……误差不大，就当是一样的吧。”
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火焰灭却的方向继续前进。
***
“还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我要干啥啊！”
安娜贝尔踹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小石头带着噼里啪啦的电流笔直飞出去，砸穿了一棵树。
她没有任何计划。一个小兵除了往前拱还能有啥计划？安娜唯一在意的事情是对面的兵是不是也会拱过来，不过拱过来更好，反正上去就是肛，大东北帝国的战斗民族无所畏惧，来一个就干他娘翻一个。
到这儿她甚至有点期待了，一边继续往很近了的下一扇传送门进发，一边摩拳擦掌，想象着将来的敌人的样子。
也许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也许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也许是阴阳怪气的妖艳贱货……不过有没有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或者普通姑娘呢？那样的话她就不太好意思打了。
最好还是男人吧——这样她可以畅快淋漓地连带对大卫的怒火一起发泄出去。老打石头树什么的太没劲了。
……
说起来，吃子的判定到底是怎样的？
没有继续前进的能力应该就可以了吧……总不至于真的要杀人吧？她可还从没干过这种事。
为了不浇灭刚刚涌起的干劲，安娜贝尔擅自将对手的兵默认为了衣冠禽兽的傻逼男人。她一边比划着第一拳该如何出击，一边向前走，脚步不知不觉地轻快起来。
“……唉，这么走没错吧。”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调出百度……不是，地图，看了一眼自己的箭头方向。
然后“咦”了一声。
原本在她背后亮着的王，突然消失了。
不，准确来讲……是重新出现在了，本应是“后”的格子那里。
①古典：聚焦于建立完全的兵中心的下法。
②那张专辑是Alesana的“The Emptiness”。顺带一提这个核队的清嗓真的太迷人了。
③耶梦加得：北欧神话中环绕世界的巨大海蛇，洛基的第二个孩子，托尔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