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图形

*警告：本章含有可能非常非常非常令人不适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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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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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题，成年人的体内有多少个原子？

A、7x10^27个。 B、7x10^28个。”

 

唿唿——

 

***

太阳是假的。

但血腥味是真的。

 

——没关系。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忍耐不了，他也就没法继续当刑警了。

伊卡洛斯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尽量用嘴去呼吸空气，第二次跨过起跑线，向前奔跑。这一次所有人是同时冲出去的。想想也是，这些题目的意义大概根本就是为了让人答不上来，那个自称爱丽丝的家伙，只是想看他们互相残杀而已。

而那意味着。

这一局……至少又有一人会死。

伊卡洛斯没有落后。他的视力在虚假的阳光下稍微有所减弱，但屏幕和人脸还是能勉强能看清的。体力也完全不成问题——拜这具让他愈发恶心的身体所赐。那些永不停歇的、在皮肤下蠕动的腐肉和蛆。它们沐浴在浓稠的二价铁中，正跳着狂欢的圆舞。

 

卡莱尔在黄线后面撕心裂肺地喊：

“我知道答案的！Absolutely！我在Human Physiology的课本上看到过，现在马上就回忆起来！！！！”

 

伊卡洛斯懒得理他。

他跑到门前只用了12秒，但不是第一个到的。最快的人是一个穿着花衬衫和西装的卷毛头，长着和他的末弟十分相像的脸，但是没留胡子——说真的，他刮掉胡子的模样比较可爱。那人也朝他看过来，伊卡洛斯下意识地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没来得及抬手打招呼，对方就冷冰冰地转过头去，双手插进了裤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肮脏！恶臭！没有人会和正在腐烂的怪物讲话，你只能爬行在黑暗的墓穴间永生不死！

骨髓里的蛆虫再次大笑起来。

“烦死了……”于是他也报以笑容，掐在自己的胳膊上，用力绞扭，直到那里爆出黑色的汁液，无声无息。

 

又一个人到了。又一个。六。七。八。

果然，没有人选择任何一扇门。

刚刚意图行凶的绿头发姑娘也在这一场上。她是第三个到的，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涸，才一落地，就摆出备战的姿态，抽出剑来。其他人大概也都忌惮着她，自觉地保持开一段距离。只有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人，焦灼不安地在两扇门间跑来跑去：“没人知道答案吗？没有吗？这样下去，岂不是又要出现新的牺牲者了？！”

……白痴啊。不愧长着和卡莱尔一样的脸。

果然，搭理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在上一轮的前车之鉴下，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彼此警戒，又不肯比其他人退后一丝一毫。两个打扮得就像可疑分子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人群两端。一个穿着阿拉伯服饰的黑皮肤姑娘飞快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像是想要从上面找到题目的答案。

倒计时不会等待任何人。

又只剩下十秒出头的时间了。

……

“警察先生！您真的是警察吧？不能想点办法吗？”

另一个托利亚突然朝他跑了过来。他也没有胡子，穿着桃红色的T恤，戴一顶宽檐帽，脖子和手腕上都缠着珠链，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似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警察先生！警官大人！不许动！西雅图警察局，伊卡洛斯·硫化橡胶·梅尼亚克探员！

……见鬼。他恶狠狠地想，当然有啊？前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选哪个不都无所谓吗？

“哎呀。”

但他只能苦笑起来，摊开双手。惺惺作态的臭虫。

“上一个说自己是警察的人，可连个全尸都没剩下。我的建议只有一个：一会打起来的时候，您离人群远点吧。”

那人低低地啧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那是当然的，他这一生从未做过令人满意的事情。“无……无论如何，保护一般民众是警察的义务吧？”桃红T恤仍然不甘心似的，往他的身后又躲了躲。“我只是个平凡的咖啡店老板，遵纪守法，按时纳税……”

……我是美国警察，你是日本公民。

伊卡洛斯默默地想。

但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想被任何人寄予希望。任何信赖都是给你这种怪物的恩赏。伊卡洛斯又叹了口气，伸手按在枪的皮套上，他只有一把史密斯·威森M29，六发子弹，备用的都留在了“监狱”里。卡莱尔倒是带了两把枪，但要他向那家伙求助，他宁可一枪打穿自己的脑袋。

……

八秒钟。

场上的气温越来越低。

现在还没人有动作。

应该是想在只剩两三秒的时候一击决胜吧。

 

伊卡洛斯拨开了枪套的按钮，把它扣上，又拨开。

 

花衬衫的托利亚突然开口了：

“……确实没有人知道答案，是吧？”

 

沉默。

 

他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向了桃红T恤的衣领。后者发出“咿呀”的一声尖叫，向后一缩，竟恰到好处地偏过了对方的攻击，顺势往伊卡洛斯的背后一躲，肩膀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身体。

……咚！！

那一下简直不像撞到了人，而是被金属球棒之类的硬物狠狠殴打了。伊卡洛斯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向前踉跄半步，还没来得及保持平衡，一抬头，却恰好被花衬衫抓住了手臂。

“？！”

花衬衫的脸色微微阴沉下来。

“算了。谁都行。”

 

霎时间，本能的引线爆开了火花。不等对方动作，伊卡洛斯翻身飞起一脚，踹向花衬衫的面庞，对方矮身躲过，手腕一抖，亮出一把雪白的小刀，朝着他的侧腹直刺过去。

——嘿嘿嘿！嘿嘿嘿！可不能让他刺到啊，虫子会流出来的！

伊卡洛斯狠狠击肘向下，勉强打中对方的手腕，刀子一歪，只在他的外衣上割了个口子。但对方立刻回旋着，以华尔兹般的动作，急速逼近他的身前，左手上钩，一拳击中他的下巴。

“噗咳！！”

他的血。带着虫卵的酸臭黑液从牙缝间涌出来。密密麻麻的眼球。触手在舌尖上蠕动。这一下还没有刚才撞得痛，但是他想吐，现在就。伊卡洛斯无法自控地干呕起来，他听见卡莱尔在远处喊着什么，那声音在风中缓慢地膨胀又收缩，浑浊的污水淹没天空，咕噜噜地吐着白沫。

战斗一下子就结束了。

花衬衫揪住了他的领子。

拎起来。

 

他不嫌脏吗。

 

推向一扇白色的门。

 

***

血管与毛发清晰可见。油脂发亮的人皮书。

 

闪着黯淡虹彩的色彩漩涡，仿佛阴沉太阳的五色光谱。¹

 

身着长袍的犬类双足直立，围绕着篝火跳跃，举起双臂。

 

他们说：“归来。”

 

不。

不。

 

放过我。

 

***

“伊卡洛斯——！！！！！”

 

那是遥远悠长的鸣笛中，松野小松最先听到的人声。

那过于凄厉的吼叫，一下子就把尚且朦胧的意识拉回现实，以残忍而毫不留情的速度。小松猛地睁开眼睛撑起来，却再度被一阵晕眩压得动弹不得。耳鸣更尖锐地响起来，直到他听见粗浊的、哭泣似的喘息声，听见第二个人说话：

“没事了。……别紧张。现在没事的。”

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蒙，却仿佛看见圣堂穹顶透下的白光，轻轻抚过他的头顶。那是和空松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温柔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竟让人在搞清状况之前，就先无缘无故地安下心来。

那声音他听到过。

是那个神父。

 

……神父？……我在休息区？现在什么情况？

松野小松眨着眼睛，黑雾花了好几秒钟，才一点点散去。他确实看见了那个神父。他的大臂上缠着一块黄布，颜色很像是米卡的衣服。这玩意之前好像还没有，但小松现在没精力计较太多细节。米卡站在他的身边，乖巧地背着双手，也歪着脑袋看他。

神父半跪在他的身边。

“现在第二局……结束了。”他表情有些痛苦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头来，眼中带着恳切的担忧：“您还好吗？现在感觉如何？”

“……”

小松张了张嘴，不由得也朝那里看去。

他的视线还是有点模糊，只能看见几个颜色各异的人形，影影绰绰地往回走。最先回来的是个穿着花衬衫的小椴，他的神态自若，甚至笑盈盈摇晃着手中的什么，和人群里的某个人打起了招呼。

“……小椴，不是说不能伤害平民——”

“那家伙是警察，又不是平民。”

和他对话的人，是和他同一局的条纹衬衫空松。空松叹了口气，椴松便吐了吐舌头，把手里的东西朝他递去：“瞧，哥。这是……”

 

咔嚓。

 

就在这时。

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脑。

 

那是另一个空松。他的模样邋遢不堪，双眼布满血丝，身体却纹丝不动，稳稳地举着一把长管左轮。然而，条纹衬衫空松几乎同一时间出了手。在枪口指向椴松的刹那，一把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被他指着的椴松也猛然回身，抬起手时，已经握着另一把自动手枪。

保持着这样奇妙的三方对峙状态。

空气凝固了。

 

“你想干嘛？”

椴松半眯起眼睛，抬起了下巴。

啤酒肚空松没有答话。他死死地盯着对方，食指扣在扳机上颤抖。

 

……

 

“……嘛，算了算了。”

突然间，一道声音斜插进来：

“每道题死一个不嫌多，还想在这里增加无谓的伤亡吗？”

 

说话的是之前遇到的茶发一松。他还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然而不知怎的，他居然是从跑道的方向走过来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干净的血痕。

“伊卡啊啊啊啊啊啊——！！！！”啤酒肚空松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甩了枪扑过去，一把抱住茶发一松，后者浑身触电似的抖了一下，立刻一个过肩摔，把他掀翻在地。花衬衫椴松冷漠地哼了一声，拉着条纹空松转身离开，朝小松所在的人群边缘走来，继续给他看那样东西：

“这个，就是石像说的贴纸喔。”

 

小松努力眯起眼睛，想去看，但是实在看不清。倒是米卡毫不见外，甚至对刚刚的真刀真枪熟视无睹似的，一溜烟跑到那两人的身边，踮着脚蹦跶：“贴纸！是什么呀，什么呀，让我也看看嘛！”

“米卡！”

神父担忧地喊了一声，伸手想要阻拦，条纹空松却看着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小椴……”

“不要。这是我的，才不给你看呢。”

椴松冲他做鬼脸，米卡就气得跳脚，刚刚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甚至感觉像在拍戏，只有愈发浓烈的血腥味沉默地飘荡在空中。小松再度望向跑道的尽头，看见一抹刺眼的红色，喷涂在离写着A的白色大门近在咫尺的地方。

 

无头尸体是个男人。穿着一件蓝色的篮球服。

 

他困惑地望向神父。

“……上一题，有人选对了答案。”神父低声说道，声音如鲠在喉，“他……他大概是，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成了离起点最近的人吧。”

“这样啊……。”

信息量太大了。小松想，他又觉得有点头痛。我这是晕了整整一局吗？太不妙了。万一像茶发一松那样被重复叫到了多危险，不，最危险的是怎么能在场上晕过去？有这么严重吗？回去之后空松会杀了我的吧？他试着活动身体，四肢还是有些疲软，好像比之前稍微好一些，又好像没有。

可恶。还有28问。这样到底能撑多久啊……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回黄线后面去，就算拖到明天，30问就是30问，一道题也少不了你们！”

清脆的击掌声忽然再一次响了起来。

“哼哼，不过这一局总算像点样子了。还以为结束之前都没人能够拿到贴纸了呢。”

 

渡渡鸟说话了。

 

“那么，现在可爱的Doddi酱，就来为这三位幸运玩家讲解一下，贴纸的作用——”

 

石像发出老式搞笑动画里的发光音效一样，bling bling的清脆声音。随着声音响起，屏幕上的文字也发生了变化：

 

1.消耗一张「贴纸」，可以获得一次「参与未被叫到号码的题目」或是「抵消被叫到号码的题目」的权力。

2.通过30道题目后，「贴纸」持有数为0的玩家，直接「游戏结束」。

3.不要老想着抢别人的，只有自己认真答题得到的贴纸，才具有神奇功效喔！❤

 

……

 

接着，不等大家反应。

第三串飞快的报数开始了：

“1、8、9、13、14、15、17、19、25、27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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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摘自Clark.Ashton.Smith《藏骸所之神》。

是。众望所归的那个pa来了。虽然是另一种形式露脸的。

*一个豆知识：托利亚写作Toriel。对，和ut的羊妈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