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pa混战】苍白之槛的爱丽丝(82)【间幕·槛中箱庭⑥】

久等了……

真不是故意要拖的,我也不知道这章怎么就写了一万草

感觉自己在写六花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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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

他杀死过一只鹰。

它在一道绿光之中向下坠落,掉在他的脚下,折断脖颈。他把它拎起来,一根一根地拔掉翅膀上的毛,整个扭到弯折,然后又摔在地上,抬起脚来,用力地踩。血肉像坩埚里的蚂蟥和蟾蜍卵一样搅得稀烂。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接着抱头蹲下身去,大哭起来。

他杀死了一只鹰。

然而该死的人仍旧活着。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只是杀死了一只无辜的鹰。

四年级的时候他总是搞混阿瓦达和阿瓦隆,挨了不少同学的嘲笑,可他总觉得,或许这两个词一开始就是同源的。他是鸠占鹰巢的恶鸟,只有死亡才是应属于他的归所,是理想乡,是他唯一所能获得的安宁。他想要研制一种药,能够让人尸骨无存地死去。在喝下它的那人灰飞烟灭之后,一切不属于他的东西都将物归原主。那就是……他代替他待在这里,无可挽回的时间之中,所能做出的唯一的赎罪。

他喝下乌头。毒角兽的体液。河豚的眼睛。

他吐着白沫翻滚,失去意识又醒来,直到再没有任何毒物能伤他分毫。他用魔杖指着自己的脑袋,念出索命的咒语,最后却只是杀死了一只鹰。

他抓着五弟的衣服,跪在他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求他杀了自己。黄色的小獾悲伤地看着他,只是一言不发,默默流泪。黑夜里的钟楼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蓝色的幽灵从他们的身体里缓慢地穿过去。乔西在纸上写字,羊皮纸发出沙沙的声音:“你真的相信吗?如果你死了,乔罗哥哥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

他说,是的,我相信。

……

所以,要是他早点死掉就好了。要是他杀死的,不仅仅是一只鹰就好了。要是他足够努力,足够努力,真的能够制作出那份名为“阿瓦隆”的药水就好了。要是他……

 

——能把所有的自己都杀掉就好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新月。

一个罐子碎掉了,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

 

 

***

……那只是命运

他竭尽全力告诉自己。

即便不是,这中间也一定出了什么差错。原本的松野一松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他从那些人身上感受到温柔,看见微明的光,尽管它们何其遥远,隔着一整块冰冷的海水。他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没有恨意。他早知这一天终将来临,于是竭尽全力不去流泪,可除了疼得快要绞成一个结的心脏,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听见碧呕吐的声音。听见青急促的呼吸。小桃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咬着下唇,一丝血流到了下巴上面。

如今谁也不说话。

往日叽叽喳喳最为吵闹的人,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用仅剩的左手,捏着那个安了一个蓝色扳手形状app的手机。苍白之国里没有信号,安装包是Hira用蓝牙传给他的,他指着“发生网络错误”的界面,给几个兴奋地围过来的小脑袋复述平社员的话,等回到家里之后,一点这个页面,就会跳出数不清的游戏,赤塚组的电脑如果够多,还可以几个人联机一起玩。藤和葵兴奋得满屋乱跑,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第一个游戏要下什么,小桃拿出出任务的气势来摩拳擦掌,连青和碧的眼里都亮起了星星。

那份期待就像一个笑话。

一座永远爬不到顶的塔。

一罐精心编织的,甜美的,一触即碎的骗局。

——但是他知道,现在没有悲伤的时间。小桃宣誓守约般一动不动,碧跪在地上,只有青站起来,缓慢而用力地攥紧双拳。

死亡只是提早到来的安宁,但并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要保护弟弟们。要搞清楚鬼牌场上最后发生了什么。要把所有活到现在的人横剖竖析,连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看个干净。

他们还要迎接下一场战斗。

他们还要……

 

迎接胜者归来。

 

 

***

椴松死于一场毫无道理的捉迷藏,他是个聪明又谨慎的人,沿着区域的边界,从3号区域的尽头跑到另一个尽头,确认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后才站定。他遇到了一个穿黑西装的十四松,用花言巧语哄得对方甚至说出“我死了的话,就把我的枪拿走吧”这种话。两个人站在一条线的两边,他一边和十四松聊天,一边看他空挥球棒。倒计时结束的第一棒还没落下,一泼血就溅到了上面。

他死于一场毫无道理的意外。

2号区域的几个人遇到了变成狼人、大开杀戒的CHロRロ。另一个自称高铁乘务员的十四松朝着3号区奔逃过去,恰好在第一次倒计时结束的几秒钟前,踏入那一条线里。

——在鬼牌结束之前,那是他们家在这场游戏里死去的第二个兄弟。臭松的死也像一个毫无道理的玩笑,他身为一个运动员,比起扣篮来说甚至要更擅长跑步,却死于成为猜谜大会离起点最近的那一个人。那副光景实在来得太没有真实感,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甚至是在游戏结束之后,全家把他围起来狠狠地嘲笑一顿,然后拍张照片配上文字,直接上传到他们的母校、也是他现在工作的学校的论坛里。

小松说这个主意好。比谁都快地抬手拍了照片。

然后游戏结束了,空松没有回来。小松说,大概要等到所有游戏都结束吧。说不定这场游戏全部都是个梦,毕竟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魔法少女狐妖天狗食尸鬼和狼人。然后椴松也死了。大家只是捶桌大骂运气的不公。轻松说,“这也没办法吧?毕竟场上有那么多妖魔鬼怪,我们普通人,就只能当一当给超能力者陪衬的背景板。”

小松说放屁。这玩意比救火简单多了,要是抽到我,我肯定会比场上那些妖魔鬼怪都要晚死,要是认真起来,说不定都能混进决赛圈。

轻松说,你这才叫放屁。

小松说,走着瞧。

 

然后,他就真的死在了所有妖魔鬼怪的后面。

 

那是第一次,他们的家人的死亡,并非出自令人无能狂怒的厄运。那是一直以来麻木地看着电视里勾心斗角的残杀的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和杀意,原来是……这么近的东西。

以及,如果不是这份恶意……

……

我们是不是,或许,没准,可能,真的有机会活下去。

 

这件事情。

 

 

***

如果这世上真像那个蠢到被人骗光学费、除了找死和给人添麻烦就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说的,有什么规戒……

那他宁可榨干后半生所有的运气。

宁可死在这个场上。

也想像那个被叫做英诺森三世的满级白魔导师一样,拥有逆转时间,治愈一切,令人死而复生的力量。

——但是没有。王八蛋次男曾经说过他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游戏和现实这种程度的东西,是他妈个人用脚都能分得清楚。他只是恨透了这幢夺去他唯一搭档的生命的房子,恨透了想要取代他的松野空松,恨透了生下他们的父母,恨透了能像一切都没发生,装模作样地活下去的,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全世界都是屎。

只有游戏里才闻不到臭味。

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梅花七的时候他没能抢到牌,但天还是遂人愿的。被抽中参加这场游戏,终于能够短暂地离开那个猪圈的时候,他甚至货真价实地感受到了一丝快感。和那个连自家人都能认错的废物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楚地接受松野小松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哪怕在第一次见到屏幕里的爱丽丝、看到穿着囚服蒙住面容的家伙、以及看着那个病号服,对废物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心脏都狠狠地炸停了一拍,但他仍然——不会相信。

他转开遥控器。

他不会被任何假象动摇。

他才不是会做人死而复生的梦的傻逼。

松野小松死了就是死了。他是唯一还记得他的人。唯一记得的是真正的他的人。他要连同那家伙的份,一起在这个全都是屎的世界上活下去。

……

可他他妈的还没有玩够。他还没有把没玩过的东西都玩个爽,就被以这种荒唐透顶的方式,重新扔回了猪圈里面。他想要砸烂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但大概是被另一个自己射伤的伤口太疼了的缘故,连掀床被子都使不上力气。废物躲在角落里发抖,女装癖默默地蹲着捡被他摔烂的食物和盘子碎片。王八蛋次男这次识趣地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药箱,弱弱地劝“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他看见他就想打人,但是胳膊确实太疼了,于是只是狠狠地吼了句滚。

他想哭。

但是那不可能。长男死去的那一天,是松野轻松此生最后一次流出眼泪。

 

于是,他回忆着十岁的长男的模样。

仰起头,对着永无止境的苍白,再一次缓缓露出牙齿。

 

 

***

——爱我。

我爱你。

——倾听我。

我爱你。

——遵从我。

我爱你。

——将你的血、你的肉、你的灵魂。

我爱你。

——全部都奉献给我。

我爱你。

——为我做任何事情。

我爱你。

——为我杀死尽可能多的人。

我爱你。

——在神的面前起誓。

我爱你。

——永不背叛我的名字。

我爱你。

——Ελισάβε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

 

十四松……

 

我爱你。

 

 

***

松野一松完全崩溃了。

他一回牢房就瘫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只说得出“杀了我”这一个词来。十四松把他抱起来,一遍遍地说着“一松哥哥”“我是十四松”,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轻松说:“还是让他先休息一下吧,爱丽丝给的医药箱里,有没有镇定剂,或者安眠药一类的东西?”

听到这话,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坐在自己床上的小松接口:“诶?这里有……”

“但是我——我听说,安定类的药物不能多吃,如果吃多了,不但会药效减退,还可能有依赖性,最后变得不越吃越多就睡不着,很不妙的。”他才一开口,就立刻被空松打断了。次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长男瘪瘪嘴,一脸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的表情,舌头打了个转:“一次死不了的吧。你就忍心,看着一松酱……”

“——又不是说反对。温柔的我,只是想要为brothers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而已。”

松野空松瞪大眼睛,每一根血丝都仿佛在说,我他妈是说给你听的。

椴松坐在一边看他们,听轻松问空松“这种事你这样的废物家里蹲是从哪听说的”,空松就尴尬地皮笑肉不笑着说,去年我们不是去打工了吗,这是从前辈那里学到的,珍贵的人生经验。这种愚蠢的谎言,也就能骗骗唯一不知道实情的自意识三郎。椴松心想,但他……暂且也没有把一切都开诚公布的意思。

一松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

如果说长男之前在场上发疯,姑且还算是个例,一比二勉强扳不倒空松和轻松给人留下的还行的印象——除了那个欧皇什么三世,鬼牌场上并没有太多玩家对穿病号服的人表现出敌意,可以佐证这一点——那么一松从鬼牌中途暴起十分钟完成六杀这件事,对于我们家的声望根本就是核弹级的打击。

最奇怪的是,一松哥哥如果真是吓疯了开始过度防卫也就算了,接下来要考虑的顶多是怎么应对其他人的敌意而已。

问题就在于——椴松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真相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

一松还在不断地说“杀了我”。

空松自告奋勇去翻药箱,拿出了那瓶原本是一松亲手扔在他面前的阿普唑仑。

 

杀了我。这句话本身就不对劲。如果一松哥哥杀人是为了自保,那他现在显然已经完成了目的。如果是杀人的罪恶感让他产生了自我厌恶,那更不对劲,尤其是最后单挑乔罗的时候,前一秒钟还在狂笑,下一秒就,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精分。

……下一秒钟椴松的心就凉了半截。

该不会他是真的精分了吧?

之前说什么全员穿着病号服的理由,小松哥哥的抑郁症,还有那个荒唐透顶却让人无法反驳的“集体失忆”的理论……难不成一松的精神也有问题?他们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而已?

……

那剩下的人呢?

轻松哥哥呢?

我呢?

松野椴松打了个冷战。恐惧阻止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他不自觉地靠近松野轻松的方向……但是走了一步,就想起来,他是这里唯一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最要命的是,他过来,轻松还发现了。他把一颗药片和一杯水递给十四松,站起来,问:“怎么了,小椴?”

松野轻松极其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椴松的皮肤僵了一下,没有甩开。

“……我在想。想一松哥哥变成这样的原因。”结果他还是说了出来。椴松安慰自己,没关系,对幕后一无所知的观众的观点,有时候反而更有参考价值。轻松听了,就“啊”了一声,说:“好巧,我也在想。不过……”

“不过?”

“不过你知道,我和一松一直对付不来。在我的印象里,这家伙……呃,发疯之后的样子,反而比较符合我对他的一贯认知。”

松野轻松言辞诚恳。松野椴松无言以对。这早泄男的人心洞察力当真派不上一点用场,不过也是,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敢称得上是个有多了解松野一松的人。

……

啊。

这么说来?

 

椴松一下子转向了十四松。

安眠药的药效还没起。但一松大概是精疲力竭了,几乎没有再抽搐了,只是半睁着无神的眼睛,断断续续地念一些听不清楚的单词。十四松慢慢地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右手的食指包着染血的绷带。他看后半场游戏的时候一直在啃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空松及时发现,他差一点真的要把一整块肉都啃下来。

椴松感觉到一股难以靠近的气压。但是……该问的事情怎样都得要问。

“……十四松哥哥。”

十四松转了过来。

“那个……就是,我觉得一松哥哥后半场的样子很不对劲,你有没有,什么——”

 

“……那个不是一松哥哥。”

 

松野十四松打断了他。话音清脆如饼干断裂。

 

“……诶、诶?”椴松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否定得这么彻底。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不是的意思是——魔法?有人附身了他?或者精神操控?这种超自然的能力?”

确实,他们已经见识过了瞬间移动见识过魔法少女,丧尸,狼人,妖怪和食尸鬼,见识过能随意变装成任何他们机器人,场上真要有哪个看起来正常的家伙其实是妖魔鬼怪,灵魂离题附身到一松身上,借着他的手来杀人,也并不是有多难以置信的事。

但是十四松说:“我不知道。”

“那是……”

“一松哥哥说……‘我爱你’。”

 

椴松又怔了一下。

 

“诶,刚才?”

“在场上。”

“在场上?!什么时候?!!!”

“杀了人之后,一直。”

 

十四松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大张着嘴。他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有淡淡的血丝浮在上面。

 

椴松也感觉一松似乎在场上喃喃自语着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十四松能够直接读出唇语,更没想到会是这个词。“我……我爱你?爱谁?”

“我不知道。”

十四松还是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一片漆黑。

 

“一松哥哥,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爱你’。”

 

十四松的眼神让人后背发毛。虽然但是,椴松并不是无法理解。听到这,反倒是旁边的空松试探着插进话来:“那个、B、Brother,一松不是本来就是个害羞的人吗……不如说,如果他真的能像我一样,坦率地说出‘爱’这个词,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可爱的性格了……”

“……我知道。”

十四松的眼珠硬邦邦地转动了一下。

他不再看着他们了。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松野一松睡着了。他蜷成一团,像一只安静的猫,和场上那个浑身浴血,时而狂笑时而痛哭的疯子判若两人。十四松用自己的衣服擦他脸上的眼泪和血,但是擦不干净,反而把深红色抹得越来越多。

他说:

“我知道,一松哥哥,不喜欢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他不但说了,而且还,没完没了地说。

“看起来就很像,明明不是这样,却非要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情似的。”

 

……那,那算什么。松野椴松开始搞不懂了。说服自己相信?……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爱谁?这听起来已经不是单纯的精分的程度了,甚至和他此前思考的所有逻辑链都没有任何关系。

 

“……十四松。”

就在这时,沉默了很久的长男突然开口了。

“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一松最喜欢谁?”

 

十四松没有回答。

他好像很久没有眨过眼睛了,终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了一下。

 

“爱是……怎么说呢,哥哥也不太懂。但是按照空松的说法,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为了他改变自己,甚至为了他杀死别人……这种事,大概也能干得出来。”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去年。”

小松蛮不讲理地丢给空松一个眼神,空松接住了。次男空荡荡的脑子大概还没转过弯来,但还是老实地没再反驳,带着一丝忧虑的神情看着他,闭上了嘴。于是小松继续说下去:“嘛,一松酱不是最讨厌自己了吗,所以我是完全不觉得,他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就真能下得了手去杀人的人。”

“但是,因为别人就不一样了。”

“说起来,我和空松好像还打过赌,‘如果一松酱谈了恋爱,会不会彻底变成病娇,拿着电锯去把情敌都砍了’,之类……”

 

 

“——但是一松哥哥才不会因为我杀人!!!!!!”

 

 

突然间,十四松吼了出来。

他的眼泪和声音一同决堤而出,整间屋子的墙壁都被震得颤巍巍地抖动起来。这个被抓来苍白之国之后的三天里,始终活力十足地大笑着,一顿饭吃好几碗,吃完还会练习挥棒的十四松,在整场鬼牌里,除了盯着屏幕,和啃自己的手指,就一动都没有动过的十四松——第一次,像个正常的人类一样,露出了几近崩溃的痛苦表情。

“我问过……问过一松哥哥的……

“问他对,在这里杀人怎么看……问他会不会为了活下去,或者,为了让我们其他人,活下去,主动杀人……

“一松哥哥说,他不相信杀死别人就可以自己活命这件事。

“他说杀人的话,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他不想被杀……”

“他说,他知道……”

“我会……会,希望,他,活下去……”

 

他的话音越到后面越含混,像是大团大团滴下来的淤泥。椴松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勉强听清楚。但如果他听到的内容没有错,曾经说出这样的话的一松,的确,难以想象会做出在场上那样的行为。……那是发生了什么?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还是什么干扰了他的判断?

按照小松哥哥之前的说法……

如果这一切的行为,动机,当真是出自于“爱”……

 

“……一松哥哥他,该不会是,被迫爱上了什么其他的人吧?”

 

松野椴松脱口而出。

紧接着,轻松突然猛一击掌:“——就、就像是精神控制一样的事情吗?就像我遇到的,那个绿色的丧尸?”

这句话说出来,过高三男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早就看穿了被控制可以暂缓毒素蔓延,才故意去过去给他刺的,这些都是战术,战术……”

……这人蠢透了,但椴松也懒得拆他的台。

“不愧是Brothers,有道理,但场上谁有机会这么做?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一松呢?”空松似乎在试图跟上大家的步调,提出了一个完全就是废话的问题。他一说话,小松就又开口了:“说到场上的人……有件事一开始我没注意,但现在越想越不对劲。那个,挨着一松酱坐着的小孩,叫什么,伊利亚的……”

——啊。

没错。

那个长男渣归渣,但还是有点聪明的。椴松刚刚在心里排除了一圈鬼牌游戏的参与者,如果这其中真的有谁拥有精神控制一类的能力,除了两个机器人——被杀的那个傻子应该还不算——那就非这个一直哭哭啼啼、莫名其妙、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小屁孩莫属了。

现在想来,一松哥哥确实从一开始就在帮他吧。虽然那副楚楚可怜的外表的确会让蠢货们产生怜爱之心,绝大多数人也都对这个孩子表现出了毫无道理的善意。

单纯的没办法放着孩子不管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从那时候开始,一松哥哥就已经受到了精神上的影响……

 

……

 

但是长男说了其他的事情。

“在我那一场,不是碰到了个神父嘛。”

他用左手的手背擦了一下鼻子。

“跟他聊天的时候,他有提到自己和第二场的修女一松是同一家的,除了那个叫米卡的十四松,他家确实还有一个叫伊利亚的椴松,也是被收养的小孩子。

“那个伊利亚,和一松酱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没什么破绽。我觉得也不是不能相信,他就是那家的小孩。”

“但是,奇怪的,是……”

 

松野小松说到这,突然停住了。

 

椴松以为他只是停了一下,但是长男就那么呆住了。他靠在枕头上,像一块木头一样愣在那里,半天都没说出下半句话来。空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两步奔向小松,抓住他的肩膀:“别说话了,你就先休息吧,这件事交给我们——”

小松还在发愣。

过了一会,他才一点点地转向空松,问:“我……刚才,说哪了?”

“说……说那个叫伊利亚的小孩有问题。”空松皱起眉来,他还是回答了,但立刻又转变成在弟弟们面前从未展现出过的强势姿态:“——但是,理由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会相信你的结论。那个孩子也确实活了下来,所以,我们只要怀疑,然后去提防他就可以了。”

“……”

长男看着他。

他的嘴动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忘了。

又好像只是笑了一下。

 

“……是哦。那交给你了,我再睡一会。”

最后他干脆地甩下这句话,一头栽进被窝里,还蒙住了脑袋。

 

……而椴松一下子就炸了。

别睡啊我要听后面啊?!!空松哥哥也是那什么歪理?!什么叫理由无所谓只要怀疑就好?!世界上一切犯罪的根源都是动机啊而且光是听目前为止的部分那个伊利亚真的并把可疑啊他对一松哥哥的自我介绍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啊?!!他简直想要冲过去掀小松的被子,要不是那家伙之前挨了一枪他就真的这么干了。但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那个被窝里,飘出闷闷的一句话:

 

“……我觉得,他家就只有这四个人。”

 

 

 

 

——急救箱里的药用完会补货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椴松一边嚼着咖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样的事。

好笑的是,也许他都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也许是这个家里已经有四个人上了场,虽然一个比一个惨,但终归都还是活着回来了的缘故,又或许只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松野轻松就坐在旁边的缘故,他今天的食欲罕见地还不错,甚至能吃得下一点肉类。

空松和十四松一人守着一个疯子,来食堂吃饭的也只有他和轻松两个人。

轻松的食欲看起来比他还好,甚至认真地搞起了午餐的营养搭配。他一边笨拙地用筷子夹着沙拉碗里的圣女果,一边念念叨叨:“确实,我之前和Hira先生聊天的时候,也听他说过自己是‘长男’,还有他家的小椴好像不在这里之类的话。虽然果然还是想要小松哥哥讲清楚,但是那个家里真的只有四个人在一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真是那样的话,那个神父的反应确实就完全不对劲了。”

椴松用叉子从他碗里叉走了那个圣女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修女在轻松哥哥的那一局就死了吧。然后,那个神父看起来一点都不怕死的样子,就算是在他家的十四松也死了之后,还是一点求生欲都没有,一副听天由命就等着小松哥哥打通关手撕爱丽丝帮他们家复仇的感觉。”

被抢走食物的轻松皱了一下眉,但只是接着说下去:

“但如果他也在这一局死掉的话——家里那个小孩子就会变成独自一人。”

“没错。”

“一点都不担心的话太奇怪了。而且小椴小时候很怕寂寞的吧?不粘着我就哪里都不敢去,真放你一个人在家里的话,还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

松野椴松微笑起来。

他抄起桌上的酱油,直接咕嘟咕嘟倒进轻松面前的沙拉碗里。轻松发出惨叫,连连求他停手,椴松倒了大半瓶才罢休,又想起了这里的食堂会每天补货,那么医药箱究竟会不会补货这件事情。他脑子里想着别的,嘴上继续接轻松的话:“那个神父会毫不担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家里还有别人帮他照顾伊利亚——但我不觉得他只是想骗小松哥哥,造成家里只有四个人的假象。那神父看起来比空松哥哥还蠢。”

“诶,这世上有比空松还蠢的人?”

“因为是另一个空松嘛。然后,另一种可能就是——”

“他知道伊利亚就算是一个人,也完全有能力自保。”

“没错。如果说伊利亚真的有能让其他人爱上他,和为了保护他做出杀人行为这种程度的能力,就完全说得通了。……虽然解除方法还是个问题。这一局结束之后就能自动解除还好,这要是永久的,十四松哥哥得多可怜……”

椴松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他有点庆幸中了这一招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轻松,这想法有点冷血,但事实就是事实。轻松跟着他叹气,去窗口又盛了一碗新的沙拉回来。两个人在大得毫无意义的白色餐桌上并排坐着,半晌,相对无语。

 

“……小椴。”

“嗯?”

“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之后抽到你上场,你会主动去杀人吗?”

 

轻松忽然这么问。他问的时候没看着他,只是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椴松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回答:“……你觉得呢?”

“我说了,你就会听我的话吗?”

“当然不会。”

“……哈哈。”

“不过可以作为参考意见。毕竟早泄松哥哥说的话,偶尔还是有点价值。”

椴松挑挑眉毛,可爱地捧起脸颊,往面红耳赤地破口大骂“这和早泄有关系吗说到底我到底什么时候早泄了”的轻松身上去靠。轻松挺瘦的,骨头也很硌,实在是叫人没有任何安全感。但是跟小时候一样。他的皮肤是温热的,他把脸贴在上面,就能听到对方的身体里,传出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他听见轻松又叹了口气。

“杀不杀人什么的……虽然道德上来说,无论如何我自己都没法接受,也不想去做……

“但是我不是你。

“我知道小椴足够聪明,也足够理智。如果你决定去做什么,那就肯定是目前的情况下,对你来说‘最有利的’行为。

“如果有人想伤害你,会想抢在前面杀了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因为杀了人而吸引到别家的仇恨,如果他们会在日后冲着我来……怕是肯定会怕,但长男和一松都胡闹过了,也不差再多一个你。

“说到底,其实,我只是一直在想,十四松之前说的,一松回答的那句话……

“……”

 

松野轻松忽然沉默了。

 

松野椴松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想不想说出剩下的部分。

但是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有点开心。

只是一点点。

 

于是作为回答,他抬起头,凑近没说出的那后半句话,吻了上去。

 

 

 

 

 

 

 

 

——次日,他们迎来了第七次老虎机。

 

这是来到苍白之国的第四天。早起抽牌仿佛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小松今天稍微能起来走路了,但右臂还是完全动不了,空松一边架着他他一边骂,为什么这个屏幕一定要钉在墙上而不是设计成可移动的,简直是违反人体工程学。一松昨天睡了一天,今天还是完全懵掉的状态。十四松拉着他的手去屏幕前面,他就跟着,像只乖顺的布偶猫咪。

轻松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像还在计算每一次抽牌的概率。

椴松懒得多想什么。

他就随便抽。听天由命。

 

结果这一局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异现象。他抽到的是一张♠8——这没什么,问题是,十四松抽到的也是一张♠8。大家都以为是哪里搞错了,空松直接对着天花板问起了爱丽丝,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松说:“这事其实也不奇怪吧,我那场同一家里一起过来的超多的。一松的鬼牌也是,那两个中国小孩……那一局没有自愿上场这种规则吧?”

轻松说:“你这什么鬼话?!听起来就像在诅咒小椴和十四松这一局要一起上场一样?!”

小松说:“这不算诅咒吧?而且两个人不比一个人上要好很多?”

空松说:“总之先闭上你的乌鸦嘴。God bless my lovely brothers,这一次也请一个人都别再抽到上场,如果非要谁去不可的话,那就由我……”

十四松沉默不语。

一松也沉默不语。

 

椴松听天由命。他只是还在想昨天中午和轻松的对话,想杀人者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这句话没错的话,那自己究竟做好这个觉悟了没。轻松只和小松吵了两句,就又回过头来看他。椴松不想给他承诺,不想被任何感情干扰,所以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黑桃是体力游戏。

椴松称不上对自己的体力多有自信。不过真能和十四松哥哥一起的话也还好。从轻松哥哥那一场看来,想要顺利通关,绝不是硬靠肌肉和猛冲就行,而且像他和Hira那样,也存在弱鸡利用头脑,经验和其他强者,来找出捷径的可能性。

他相信自己的演技和手腕。也相信同行的这颗黄色核弹头的威力。

 

……

所以。

在屏幕上真的显现出,♠8的文字的那一刻。

 

他绝对。

肯定。

没有感受到任何类似恐惧的感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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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Ελισάβετ:本来想写希伯来语,完事发现打不出来(……)于是就写了塔斯这一边的希腊语,反正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好像很多人没看懂我就在这里说一下

1.我爱你是一对14说的,因为一事实上已经爱上贝蒂了,但是一:这不对,我不信,我爱的应该是十四松

2.神父并没有真的不担心伊利亚也不是因为他强,神父知道伊利亚有超能力但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椴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是一个冷血怪物所以不能理解圣母的行为模式(草)

3.哥突然停是因为他犯病了,他一直精神状态很糟,只是觉得一松的事比较严重所以在撑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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