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pa混战】苍白之槛的爱丽丝(85)【♠8·二人三足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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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松鼠?” 

“嗯。”

“你说的是……动物吗?那个小小的,有大尾巴的,会在树上跳来跳去的……?”

“正是如此。”

卡菈满腹狐疑地提问,男人泰然自若地回答,但是他的回答丝毫没有解开美国高中生的困惑。听了他们的对话,朱希倒是“啊哈”了一声,扯着卡菈的袖子,摇头晃脑,唱起歌来:“♪我的左眼说,‘我没有见过它’~♪我的右眼说,‘它也没见过我’~”

“——呃不好意思。我的弟弟他……脑子,稍微……和别人有点不一样。”

卡菈面露尴尬之色,拉着朱希往旁边又挪了挪,想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他多少还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抱有警惕心,对方却毫不在意似的,朝他们脱帽致敬,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

“确实,这么直接地问或许有些冒昧了。这可能是我的职业习惯——我叫松野轻松,是一名侦探。”

“侦探……”

卡菈有些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仔细看看,男人的打扮像极了电影里的菲利普·马洛¹,如此说来,他也是在这充满黑暗和暴力的世界中挺身而出,与穷凶极恶的罪犯徒手搏斗,历经无数九死一生,最终将他们绳之于法的……拥有黄金般心灵的骑士?

卡菈的敌意降低了。

甚至油然生出一股崇敬之情。

“原、原来如此!我是卡菈·派恩菲尔德,这是我弟弟朱希,我们是美国人,现在念高中二年级……原来日本也有侦探啊!”

“哈哈,侦探在日本可是不得了的职业。一般来说,如果没有侦探的帮助,警察是绝对无法解决困难的案件的,杀人事件尤其如此。”

“咦?!真的?!”

卡菈的崇敬之情上升了。甚至萌生了一股想要让对方在自己的衣服背后签个名的冲动。

——但是侦探没等他的冲动付诸现实。他温和地一笑:“既然你们没有见过,我就去找其他人问,打扰了。”说着,他转过身去,留下一个高大、冷硬而孤寂的背影。卡拉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拦他,没想到的是,此时朱希先开口了: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我的左眼有个问题!”

 

侦探的脚步停了一下。

但是没有回头。

他朝斜着的某个方向一指:“如果你想问‘松鼠’是什么……顺着这里一直走,不用多远,答案就在那里。”

他又说:

“如果你是问我的搭档,他现在藏在某处。我认为在找到正确的通往终点的路之前,一个人行动比较方便,对他来说也更安全。”

 

不愧是侦探,一下子就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卡菈的崇敬之情呈几何级数增长。但朱希张大嘴巴,摇了摇头,也伸出手来,指向了对方的大衣后领。

“谢谢您,但不是喔!我的左眼想问——这个地方为什么有?”

 

——?

卡菈的后背突然一凉。

他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去,侦探后颈的碎发下,风衣领子的内侧,露出了一截微不可察的白色衬衫。衬衫的边缘染着一块鲜红的颜色,就像是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

而侦探终于回过了头。

望向他们。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

——森林果然不是终点。

这片森林的宽度相当长,但直线深度似乎也就几百来米。从这里笔直地走到尽头,再沿着边缘走几步,很快就能看到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玻璃隧道,从断崖的边缘延伸出去,通往被白雾笼罩的另一座浮空岛屿。

唯一的不同是,这条隧道的入口上了锁。

是跟当初“休息室”唯一的出口处落下来的一样,监牢一样的白色铁栏。

松野椴松握住铁栏,用力去拔,但是它纹丝不动。栏杆上没有锁,没有锁孔。唯一或许称得上线索的东西……令他有些心烦意乱。

隧道的边上,像路牌一样,竖着一块见怪不怪的液晶屏幕。

屏幕上没有文字。

只画着一个淡灰色的剪影图案。看起来像一只兔子

 

椴松讨厌兔子,或者说恨更恰当点。他知道屏幕上的图案多半和自己无关,但那股被害妄想一样缭绕在身侧的烦躁感,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他看了一眼旁边,空松也在帮他拆铁栏。他单脚站着,蓝色围裙的一角染了血。双手攥着栏杆往后拔,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已经使出了全力。

“算了,空松哥哥。想想丧尸那局,不用正确武器就杀不掉——我觉得这也不像蛮力能解开的。”

“……是、是吗。”

空松还攥着栏杆。

他盯着隧道的另一边,恍恍惚惚的,眼睛眨也不眨。过了很久,手才慢慢松开,垂了下来。

——椴松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厌烦,他该骂的也骂过了,但没太大用处,就像那些不管骂多少遍还是会剩饭,大声嚷嚷,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的小王八蛋。但等午休时间到了,他还是得把他们一个个抱到寝室去,唱着花仙子或者红蜻蜓,帮他们仔仔细细地掖好被子。

“走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只剩下一条腿的兄长,微微弓下腰来。

“快点上来,别浪费太多时间。”

 

空松听了他的话,还强作关心,问了句小椴你累不累。椴松懒得理他,背上他往回走,在心里盘算那兔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说到爱丽丝,又有了猜谜大会的前车之鉴,第一个让人想到的显然是“发牌者白兔”。不过……这也不是唯一的可能性。

看剪影的形状,不像是玩具或者拟人,更像是一只写实的,活生生的野兔。

这里又是森林。

难道说……要想到下一关,他们得先在这个地方,找出一只兔子?

 

椴松正胡思乱想,远处东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冲起参天的鲜红火光,他脚步一顿,警戒地朝那边看去,但只听见火舌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没什么嘈杂,没听见人的惨叫声,也没有被惊起的飞鸟。

——即便如此,或许是这画面实在太熟悉的缘故,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下意识地朝那里跑去的冲动。

冷静点。他对自己说。这不是新赤塚市,这里是苍白之国。

这种事情……

现在不是你的义务

 

“……怎、怎么回事?”但是空松果然抬起了头。他也朝那里看去,抓紧了椴松的肩膀,声音里有一丝忽明忽灭的高亢。椴松仍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这家伙现在不是少了一条腿,恐怕已经冲过去了。他再一次确信自己在初始房间的抉择是正确的,然后说道:

“还能是什么?有人踩了陷阱,或者遇到的人互相打起来了吧。”

空松停顿了两秒钟。

“那、那我们,得赶紧——”

“——赶紧什么?过去救他们是吗?”

椴松冷笑一声,并不动弹。他感觉到空松的手在抖。开始了。他又开始了。这股愚蠢的,毫无意义的痛苦和纠结。就跟每一次看到有人自杀的新闻一样。过了一会,他听见对方再次开口,声音近似于恳求:“我们,至少过去看看……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也一定有,善良的,值得我们保护的人……”

“啊。就像小松哥哥做的那样?”

“……”

“就像一松哥哥做的那样?”

“……”

空松发出听起来快要哭了的呼吸声。真是可笑,平常一副装模作样模样的兄长架子,结果到头来,还是那个满脸雀斑,唯唯诺诺,没有小松哥哥就一事无成的废物。“……嘛,如果你决意去做,我倒也不介意帮忙就是了。”椴松冷漠地挑眉,转身朝向远方的火光,“但话说在前面,空松哥哥,我希望你先搞清楚。打从一开始,你究竟是因为什么——选择成为‘那个’

“现在的你,这个失去了一条腿和所有能力,或许甚至,还不如那些人强的你……

“去救他们,又是想要证明什么。”

 

言罢,松野椴松深吸一口气,冲向火光。他从未如此对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感到自豪,这具和过去一模一样,灵活而轻盈的身体,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椴松缩起骨骼,在茂密的丛林中高速穿梭,跳跃,聆听周遭的一切声音,像他恨之入骨的兔子一样。

火——

他闭着眼睛聆听。

在奔跑。

从一点开始,拉长成线。

火在——

追赶猎物。

 

 

“追上了!!!”

他低喝一声,右脚刹车,掀起一片雪白的草叶。不远处的前方,随着他的落脚,卷曲的火舌再次轰地一声炸开,热浪铺天盖地而来,红色像一头巨兽,缓慢向前,将白色大口吞噬。椴松在气浪前停下,没有丝毫畏惧,就像只是面对从天而降的陨石。他松开了背着的兄长,伏低身体,双手伸向后腰——

红的、金的,斑纹密布的蘑菇云。

朝着他们的方向膨胀。

破裂。

——

 

 

那一刹那,松野椴松看见了自己的脸。

 

 

全世界的慢动作里,和滔天焰火相比,何其渺小的两个人影,从蘑菇云中腾空跃出,他们和他们迎面相撞,赤裸着上身的十四松抱着另一个他,那椴松只剩下一只脚,愕然地睁大眼睛,宽大的衣袍胡乱扬起来,被风扯成一面破烂的旗帜。

他们对视了。

可能有一个世纪,也可能是一秒钟。

 

下一刻,十四松狠狠地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摔倒的时候,还尽可能地用身体护着弟弟。而那个椴松,颤抖着挣扎了几次,也没爬起来,绝望地瞪着他和空松,抓紧十四松的衣服,眼里涌出了大颗的泪水。

“救……救命……

“救救我们……我们,才一遇到,就被攻击……他们疯了……”

十四松拼命地咳嗽,大概是吸进了火场的浓烟,他跌跌撞撞地重新爬起来,想要继续逃跑,又摔倒了,膝盖和手肘上全是淤青和擦伤,胸前还有一块鲜红的水泡。那副模样实在有够凄惨,但紧接着,椴松就看清楚了。在十四松的腰间围着,还有,另一个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没有被火光照到的地方,似乎是一种淡淡的,近乎于苍白的青色。

……

病号服?

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

 

他就在此时,从火光的尽头,踏出一红一蓝两个人影,以及一条很小的龙。

 

“……不相干的人,滚。”

红色的人影平举鲜红的羽毛,火舌随着羽毛的尖端舞动。

蓝色的人影紧随其后。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并不想伤及无辜。”

 

——哦。椴松一下子就懂了。这两个奇装异服的纵火犯,应该是上一场死去的绿帽巫师乔罗·马茨的兄弟。而病号服,病号服为什么会被追杀全世界都知道。他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小,小到他想要放声大笑。现在他自己在想什么好像变得一丁点都不重要了一样。于是椴松回过头去,看着空松——只是空松。

空松愣在那里。

跪在那里。

双手撑地。

就像松野小松刚死去的那一天。

像松野小松用自己的命,换来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病号服次男的命的那一天;在松野一松为了阻止病号服长男一个行动造成的恐怖后果,冲上去挡住子弹的那一天;在空松竭力想要说服他们或是自己,这一家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恶人的那一天;然后,他们的四男就在场上再次大开杀戒的那一天……

 

于是,椴松松开了紧握的手,为猎人让开去路。金属下滑,落入鞘中。

“……看呐。”

 

我的哥哥。

蓝色的英雄,轰音之堕天使。

这就是红国王和影猫,他们用命换来的。

你现在想要去救的人呐。

 

 

 

“——哈?!我们之间的事情?伤及无辜?!!”


可猛然间,病号服椴松昂起了头,怒喝起来:


“你倒说说看、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来这里之前你们认识我们吗?我们又对你们做了什么?!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我们就非死不可,而他们就成了无辜路人?!

“好啊?想给乔罗·马茨报仇是吧?!

“家里人被杀了,就有资格随便去杀其他的人了吗?!

“自己没能力抓住凶手,就只会拿长得像的人来撒气?!你们和无差别杀人魔又有什么区别?!!!”



他像头鱼死网破的小兽,流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吼叫。椴松差一点都要被这段话打动了,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刑事、机器人、TODO、夏洛克,谁不是在说完大义凛然的话之后,转头就把旁人的头颅割下,如同草芥?就像他从来不会自称“英雄”——他比谁都清楚,松野椴松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

“喔。”

红色的巫师开口,眼皮抬也不抬一下:

“遗言说完了?”

 

他言罢,扬手一挥羽尾,火焰咆哮升空,化为数道流星,朝着那两人砸落而去。

 

 

 

……但在死亡落在他们的头顶之前。

从地面上升了起来。

 

一直呆滞地跪在地上的松野空松,忽然伏低身体,十指扣紧了身下的草。尖锐的钢片撕裂血肉和围裙下的黑色卫衣,从他的后背破茧而出,狂风挟着砂砾和草叶荡平方圆一里的火光,在银蓝色的电流轰鸣声中,展开巨大的金属双翼。

“——哈?!空松哥哥?!”

椴松大惊失色,回头朝他怒吼,然而在声音逆风抵达那里之前,断腿的松野空松已经消失了。

他像一只鸟,像真正的堕天使,像坍塌下来的天空。

从那两人的头顶压下来。

一只手拎住一个。

 

冲天而起。

 

“——你神经病啊?!圣母婊啊?!他们家是害死小松哥哥和一松哥哥,杀了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而且你再生力都没了吧?!居然还动用这个来救他们?!!!”这一次轮到椴松尖叫起来,但是松野空松抓着他们,只是扇动着血迹斑驳的翅膀,艰难地向火焰够不到的天空攀升,面庞被痛苦完全扭曲,却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手似的。

 

“不是……”

他咬着牙。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这不是……为了救他们……

“我确实,得,搞清楚……”


“——哈???”

椴松还是搞不明白。他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起自己带着这个白痴到了这里,但是事已至此,原本目标只是病号服的两名复仇者,已然转移目光,把魔杖对准空松,朝他发动攻击。空松跌跌撞撞地挥舞着过于巨大的翅膀,几次撞在树的枝干上,白色的松叶像雪片一样哗啦啦地落下,红色巫师挥动羽毛,火焰蛇行,交错画出繁复的法阵,眨眼再次化为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牙齿攀上金属翼的边缘。

……

松野椴松气死了。

他他妈的真的要气死了。

他几乎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让这个没救了的废物垃圾狗屎哥哥就这么和病号服一起去死——然而身体却比脑子动得更快。在火焰烧到空松的衣角之前,他的双手已经重新伸向背后,握住了,他不到两分钟之前才刚松开的东西。

 


铿——

 


金属划在鞘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声。

他踏步向前。

奔跑。

双手从腰间,抽出两把漆黑的武士刀。

瞄准死盯着天空的红色巫师,十字斩击。

 


——当然。他没有砍中对方的脸。武士刀击中了银白色的金属,迸出火花,那个刚才为止几乎没做过什么,似乎只是跟着红色而已的、蓝色的人影,突然闪至他的身前,回旋一脚,右脚的金属义肢准确无误地踢上来,差一点一脚踹飞他的刀刃。

他看清了一张空松的脸。

一张和他的哥哥如此不同,又好像一模一样的脸。

清澈的蓝色瞳眸里,闪烁着并无杀意,但却坚如磐石的寒光。

 

 

“你们是——什么人?”

 

 

椴松冷笑一声。

身体柔软地弯折,粉色围裙和白色帽衫飞扬起来,利刃轮舞,从旁侧再一次攻向那片赤红,寒光凛冽。

“我的哥哥们,是一群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英雄。”

 

 

“而我——无心人(Platonic love),只不过是,他们的保育员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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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菲利普·马洛:美国硬汉派侦探小说家雷蒙德·钱德勒的系列小说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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