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 Of Undefeated]落荒不逃 第三章
Man of Unefeated 落荒不逃
Chapter 3 Written by Remotto
Project By Paradise/Nether World
Copyright©REMOTTO/RECKYLESS
（3）
“……”
“……”
“你好像很紧张。”
“……”
“诶，真是的，我看起来长得很可怕吗。”秦岚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脸皮，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对面紧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一脸警戒的小姑娘，“拜托，我不是来审你的，更不是来泡你的，你看我长的这样，你觉得我会对女的有兴趣吗？”
——田晓橙，十六岁，隶属绿洲边缘的地下工作者，在B市警方目前抓捕到的二十八名小姐中，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从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个看上去不知该说还很清纯还是稚嫩的女孩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年多，她的打扮也显然不太像是同龄女孩子的装束，显得要成熟性感很多……只不过，和那张可爱的脸实在是有些不搭罢了。
“……”
小姑娘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唇线甚至有点扭曲，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奇怪形状。但她仍然没有说话。秦岚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知道突然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啦。不过这也是我的工作，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就跟你怀疑的一样，我的确不是警察。我是个……”
他抬起眼皮：
“——高中生。”
然后二十六岁的自由编剧羽田岚先生满意地看到这位始终极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未成年小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混合着浓烈惊愕，怀疑，以及“这个人没病吧”的神情。
“好吧逗你的，其实是大学生。”他脑袋一撇，顺理成章地露出一张恶作剧得逞的笑脸，“我叫秦岚，C大心理学专业的，因为那群警察实在是太没用了，除了屈打成招什么都不会干，只好请我过来帮忙啦。”
“……”
说完他就心想，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果然好骗。田晓橙听完这句话之后，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咬着的嘴唇居然稍稍松开了，似乎已经信了他这句话——同时大概是年龄差的“缩小”多少能带给人一些亲近感，她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得过头了。不过她的眼睛还是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思考他刚才那句话是否还有什么深刻含义。
——当然有深刻含义啦而且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啊哈。
秦岚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今年多大啦？”
“……十六。”
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但通常来说问话还真非得这么开头不可。很好，小姑娘也很配合，虽然沉默了半晌，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秦岚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继续问：“会喝酒吧？”
“呃？”
“做你们这行的，没有个好酒量肯定很难混下去吧。酒好喝吗？”
“……”
对方又一次沉默了。
“那些觉得酒很好喝的人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秦岚叹了口气，抓着自己头顶的刺毛往下顺了顺，“啤酒和鸡尾酒苦得要死，白酒辣得要死，喝完之后伤肝伤胃，喝多了更是……唉，你是过来人，不用我说应该也明白吧。”说着他偷瞟了一眼对面的田晓橙，“不好意思，跑题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行的？”
“去年……年底。”
“一晚多少钱？”
面对这个相当直接的问题，田晓橙的眼睛再一次瞪大了。“这……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但对面的年轻谈判师面不改色，虽然语气温和如初，却不时隐有针锋刺破棉花糖的表面露出头来：“关系很大啊。听着，这事跟我没关系，不过，警察那边似乎正在把你当成重点嫌疑人看待哦。”
“……什？！为、为什么是我？！——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就回家了，人不是我杀的，我，老，老板他对我也一直很好，我为什么——”
听到这话，小姑娘吓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秦岚顺势往椅背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理由我真的不知道，不过进来前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才叫我一定要从你嘴里套出话来嘛。”说着他转了一下眼睛，“不过——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你们老板，只要跟我实话实说就好，好歹我也是个有点判断能力的人，在警局说话也稍微有那么点分量，如果我能从你的话里得出你的确不可能是凶手的结论……嗯哼。”
“……”
“不过前提一定是实话，实话哦。其他人那里我们当然也会挨个提取证词，如果发现你哪句话是在撒谎，那个时候，无论我有多想再相信你……”
田晓橙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始终保持着天使般的笑容，口中却连续吐出毫不留情的话语的青年，几秒钟后，脱口大声说道：“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杀死老板，那天老板说他晚上有点事情，叫我们提前下班，我是和陈萌姐一起出去的，你可以找她作证，我们——”
“——打住。”
秦岚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的手掌。
“非常感谢你这么积极地配合我们的工作，然而现在还不到讲这些的时候，为了避免无用信息干扰我的思考，你只要一个一个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OK？”
“……”
混合着不明所以与极不情愿的神色，但总归田晓橙还是重新安静了下来，眼神不安地看着他——这个大概在她的眼里可以主宰自己性命的牙尖嘴利的“大学生”。
秦岚再一次微笑了起来：“那么，请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们的工资是一晚上多少钱？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这个价格吗？”
……
“……你好像精神不太好。”
浅色卷发穿着制服的小个子青年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推到正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的司空茂旁边，“给你，这状态和我想象中的名侦探可不太一样啊。”
“嘿，哪有。”年轻的新警员闻声晃了晃脑袋，迅速地抬起头，朝对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祺哥！……祺哥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张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立刻偏过了头：“你在想什么？只是搭档状态不济拖了后腿的话，作为前辈的我肯定也要挨训的，我当然要从根本上杜绝这种结果了。”说完，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转了回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呃……”
这一次反而是司空茂的目光撇开了。“案子，想案子啊。”他迅速地回答道，说着稍微挺直了身体，指着散落一桌的现场照片和调查报告，“主要是有件事情我没法不在意……祺哥你看，那个法医大叔也说了，‘凶手杀人的手法毫无技术含量，就是一通乱扎’……”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好事？”
“那才奇怪啊。”司空茂又笑了一声，但张祺觉得他笑得好像特别勉强，“现场的指纹被完全处理干净了，应该可以说明凶手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加上最难搞的那个——嘛，就是监控摄像拍到，明明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的老板却死在了室内的地下，简直像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张祺呷了一口咖啡，镜片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难道你是觉得……杀人的和处理现场的不像一个人？”
“倒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奇怪啦。因为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碰到过很多像这样奇怪的案子，而且……”说到这，司空茂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却又忽然拔高，“通常来说，朝一个人刺很多很多刀的理由，不是怕他没死就是为了发泄怒火吧？”
“嗯……”
“但无论怎样这种行为都会浪费很多时间，凶手多刺一刀，就会多耽搁一秒可以用来清理现场的时间，而在现场多停留一秒钟，就会增加一分被人发现的打算，所以只是为了发泄而做无谓的事情其实是相当不理智的。换句话，那个凶手不是傻，就是有足够的自信在那个时候自己所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被发现。”
“……”
“但是，那种事情有可能吗？”他的右手大拇指再一次举到嘴边，用力地啃了下去，“——毫无技术含量的杀人，十有八九是第一次吧？第一次杀人的话，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害怕？不会想着要赶快逃走？”
张祺的一边眉毛挑了一下：“……还不错的逻辑。所以你的结论是，凶手是真傻？”
司空茂这回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祺哥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啦！”说着，他举起一根手指，“所以我的想法呢，能够让这一切最容易成立的结果，就是确实‘杀人的是一个人’，而‘处理现场的是另一个人’，杀人和现场的处理同时进行，并没有杀人前科的凶手才可以如此没有后顾之忧地一通瞎捅……当然有可能凶手就是真傻，他就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同时也几乎没清理现场就慌忙跑掉了，然而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人在看着他而且默默地帮他处理了现场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嘛当然反正这都是我的感觉啦哈哈哈……”
“也就是说，你的结论，是有共犯是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祺噌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阴沉着脸一把拽起司空茂的领子，拖起他就往外走。这个矮子前辈的力气比预想中还要大上不少，小警察顿时就慌了，手脚乱蹬一通挣扎：“卧槽祺哥你你你你干啥？！卧槽我说错什么了吗？！”张祺头也不回地继续拽着他：“你他妈刚才就在想这个？早想到了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对警察来说时间意味着什么吗？！我要带你去找队长，让他给你记个玩忽职守的过！”
“我靠祺哥你别闹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
“闭嘴！”
……
然后就在这当儿，两人直接迎面撞上了风风火火地赶回办公室的苏翰队长。
——当然结果是俩人一块被骂了一顿，不过直男头儿对司空茂刚刚提出的这个意见也表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接着就打电话给了负责审犯人的仇天破和秦岚那边，让他们问话的时候可以稍微朝这个方向偏一下，尤其重点排查一下绿洲边缘的小姐们以及这家店常客的人际关系。仇天破一口答应，从电话里隐约的声音听来，秦岚告诉他他已经问出了一部分相当令人满意的情报，然而他在外面戴着耳机监听的时候，根本不明白他的岚宝宝究竟他妈的在问些什么，他只感觉他一直在耍嘴皮子逗那些小姑娘玩。
队长毫不留情地回了句“因为你傻。”，就把电话挂断了。
然后他对两个人点了点头，说了句“继续加油”，就重新出了门。
张祺回头看着司空茂，在警队里待了一年，他几乎没怎么见苏队夸奖过什么人。然而这个来头不小的后辈的脸上看起来仍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
他只是低着头，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喃喃自语：
“肯定不会吧……那家伙，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再回来的……”
“六个人，六杯巧克力奶昔。”
离开刑讯室推开对面的监控室大门，秦岚伸了个懒腰，蹦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离门最近的桌子上。刚刚挂断电话没多久的仇天破忙不迭扔了手机跑过来，给他的大宝贝锤肩锤腿，殷勤得像个财主旁边的狗腿子。“滚滚滚滚滚滚。”秦岚赶紧推开顺便趁机凑到他的颈间蹭来蹭去的热烘烘的狗头，翻了个白眼，指着摆满了屋子的监视和监听设备，“累死我了。……该听见的，你都听见了吧？”
“是是是，不劳您费心。”仇天破头点得像小狗啄骨头，“不过宝宝啊，我感觉你怎么一直在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不，你他妈的怎么连案发当天有几个人来了姨妈这种话都能问得出来……”
“保险起见啊，因为来姨妈不是不能啪啪啪吗，我也是为了方便排除她们的嫌疑嘛。”
“……我竟无言以对。那，一晚上多少钱是几个意思？”
“仇杀啦仇杀，什么事儿最容易叫人结仇？除了恋爱就是钱嘛。”说着，秦岚从桌上一跃而下，跑到屋子里的电脑旁边，屏幕上已经传输过来了之前审问过的几个小姐的笔录。“不过我觉得这次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因为老板给他们的工资都很足，完全没有克扣的情况，倒还真是蛮少见的……”
仇天破耸了耸肩：“要不所有人都说老板好老板妙老板呱呱叫呢，一老龟头能混成这德行，这李枫也算是神了。”一听这话秦岚就乐了：“这还不简单，长得帅呗？你找个镜子看看，你自个儿什么德行，你这德行是什么人缘？”
“哇宝宝你这是在夸奖我长得帅吗——”
“滚你妈蛋。”
“我不管，反正我什么德行你也得要我。”黑狗撅着嘴嘟囔着，凑过去也跟着他一块儿看屏幕上的笔录。秦岚指着那堆密密麻麻的剧本似的方块字说：“你看，现在你们总共抓住了十六个小姐，我目前问了六个，不过这六个的口供还真出奇地一……你他妈手在摸哪？”
“……♪”
“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好吗这屋子里可不光咱们两个人……喂！你们！”秦岚猛一转身，食指指向墙角里的另两个警察，那俩小哥正表情精彩地瞅着这边，见状齐刷刷地戴上耳机转过头去，装作一副正在认真工作的样子。于是仇天破更加放肆地贴近，手臂整个儿环住了他的腰，滚烫的气息不断喷吐在他的耳后：“你看他们不是没在看嘛……”
“再说，”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本来平时……就没什么能见你的机会来着。”
“……”
秦岚的目光重新转向了屏幕。
尽管耳根烫得有点厉害，但他还是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静得一如既往：“……六个人的口供还真是出奇地一致，每个人都有比较靠谱的不在场证明，虽然在这个连被害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十分确凿的案子里，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什么卵用。……哦，话说小茂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
“小茂？啊对，刚才苏哥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小茂说，他怀疑凶手有共犯，不过理由我不记得了，你可以到时候自己再去问他……”
“共犯？”秦岚转了转眼睛，稍微皱起了眉头，却接着笑了起来，“从这点情报里看出共犯？这孩子真有点意思啊，不过，他恐怕是在怀疑这件事和‘倒生树’有关系吧。”
“倒、倒生树？”仇天破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我靠你别逗我？！那个组织不是四年前就已经被根铲了吗？！再说这都四年了，隔了四年又突然冒出来，他们想干啥？！”
“你冷静点，我觉得不是他们。”刺猬瞪了他一眼，“他们头儿的目标很清楚，从一开始就是司空茂，但现在小茂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还当了警察，‘那个人’也就没有冒着这种风险背水一战的必要了。再说了，‘不可能犯罪’这种事，又不是那谁一个人的专利……”
“……所以你的意思是？”
“告诉他，羽田大大已经排除了倒生树作案的可能，叫他少胡思乱想。”
秦岚随手从桌面上捡起仇天破刚刚扔掉的手机，啪地拍在他的手里，昂起头，琥珀色的瞳孔熠熠发光，“犯罪动机交给推理小说家来查，侦探只要乖乖地去解决谜题就好了。”
仇天破看着手里的手机，掂量了一下，忽然也笑了起来：“……你对他还真是充满自信呢。”
“那是，因为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啊。”
作家说着转过头去。
沉默了两秒钟。
“……他妈的，咱们刚才又说到哪了？”
“说到倒生树啊宝宝。”
“前一句。”
“哦，好像是，不在场证明什么的……”
“啊对，不在场证明。”秦岚击了一下掌……接着眉毛一竖，“呸？！什么不在场证明？！不在场证明的事儿给小茂推去。我是这么想的，因为法医报告上写的，致命伤是心脏那一下，而那些洞绝大多数都是被害人在死亡之后才捅上去的，这么癫狂的捅法通常来说不是气疯了干不出这事，作为伪装的风险也太大，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仇杀。因为老板不拖欠工资给的钱也很足，所以应该不会是为了钱，虽然家仇不是没有可能，但他长得这么帅，我也从好几个小姐那儿听出了有点喜欢老板的意思，所以我觉得吧……情杀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所以你听见了，每个人我都问了一遍老板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不过他们都说没有，有人试图勾搭过老板，反正那意思是也没成功……后来我问了一下，这里的夜场有没有女性的常客，大部分人忙着接客没注意过，不过那个最小的，田晓橙说了一句，有个姐姐偶尔会来，虽然次数也不是特别多，但这儿没有公关先生，她来了都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和老板聊天，因为她的穿着打扮比一般人都更有气质，她感觉有点特别就记了一下。不过她们没说过话。那女的脸挺漂亮，但好像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脸，所以她记不太清楚是什么样子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仇天破：
“你还记得监控录像里拍到的，跟老板一起出门的那个女的吗？”
“啊？你说那个整容脸……除了田晓橙，其他五个小姐不都是你挑出来的和监控里长得像的吗？”
“对，我把监控的截图给她看了一眼，她说好像长得跟这个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
仇天破听完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卧槽”。
“就这么回事，咱们之前太先入为主了，以为半夜跟他出去的女的就肯定是小姐。”秦岚摇着头“啧啧”了两声，“跟你的人们说说去吧，找一下这个女的。”说完他挺直腰板站了起来，紧接着仇天破迅速掏出手机按了两个号，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呃，宝宝，这我们要怎么找？你也看见了，这样脸的女的满大街都是，胡同里很难进车，绿洲边缘现在出了事，她以后肯定也不会再来了……”
“……”
秦岚背对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的监控大屏幕，过了好一会。
接着从嘴里一个一个地蹦出了几个词组：
“二十七到八岁，单身，非本地人，大学以上文化水平……这样吧，你们先从后海那边装修比较独特的中小型酒吧女老板开始排查，看看有没有长着这张脸的人。”
[其实最后我写了一长长长长段岚岚关于监控录像手法的推理然后我哭着删了，因为岚岚说完小茂就没事干了，妈妈我下次再也不把两个侦探写在同一个文里了我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