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图形

我恨打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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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土丁吕介爬了起来。

他僵硬而怪异地扭动着脖子，青绿色沿着手臂向上，攀满了半边身躯，像一具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尸首。他的瞳孔震颤着，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最后化作一团激烈的怒吼：

 

“——操！！！！”

 

他一巴掌拍在地上，接着双手抱头，再度大吼一声：

“操！……操操操操操操——！！！！！”

 

Hira愣住。原本几乎要做出攻击动作的Don也愣住了。两人错愕地看着绿土跪在原地一副抓狂的样子破口大骂了十几秒，整个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他们在这里似的，一边大口喘息，一边以同样的表情愣住。

“……”

“绿……绿土先生……？”

“……H、Hira、先生。”

“您、您，还……”

“我，我……”

绿土的表情近乎绝望地抽搐着。仿佛一位在生涯中最重要的节目上临场忘词的主持人，脑袋被恐惧侵蚀到一片空白，却仍旧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

然后他的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

 

“我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的。被那只丧尸控制。看吧，我现在还维持着意识不是吗？按照之前的感染速度，绝不可能支撑这么久，这些绿色也完全没有扩张，我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为了能够撑到找到避难所，不得不下这一招险棋——”

 

绿土神情肃穆，解释着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听起来有理有据，可Hira看他的表情，总觉得像是临时发现了这一点，才赶紧组织起来充当自己不小心被控制住了的借口似的。那副和他三弟一样死不认输的模样实在可爱，弄得他甚至有点想笑，可是嘴角才刚一弯，一阵酸楚的刺痛就又从眼眶涌了出来。

“不愧是，绿土先生……”

他扑上去抱住了绿土。

对方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几秒钟后，他也抱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发出很小、很小的，仿佛在极力抑制着哭腔的声音：

“……谢谢……”

 

“——我说，你们演苦情戏的时候都不看背景的吗？”

 

但是马上就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Hira一个寒颤回头，看见Don蹲在那眯着一对死鱼眼看他们，盯着绿土的眼神甚至带着些微的敌意。他撂下这句话，就站起身来，指尖旋转着那根洁白锐利的骨刺。Hira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头翠绿色的巨狼，也如同人类一般，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

他的口中不断淌落鲜血。

胸前和刚刚的绿土一样，穿透了绿袍丧尸手中的另一根骨刺。

 

“……啊，对了！”看到这场景，绿土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胡乱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绿衣服的是丧尸，那头狼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被他抓着的白衣服是坏人，那家伙好像不是人类，能变成其它模样的小松哥哥，之前，我也受到过他的袭击……”

“咦？”

“是我看到的！说起来丢人，那个状态下我全程都保留着意识，只是没法控制身体而已……”

绿土狠狠咬牙，抓住自己的手腕：

“我还看到了好多，最坏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抢走你枪的家伙，他——”

 

 

嗵。

 

 

如同应声而来。

轻盈的脚步声落在他们的头顶。

 

“找·到·了”

身着黑色西装的娇小少年站在他们背后的集装箱顶，面带笑容。手中握着那把银色的枪。他咔嚓抽动了两下弹匣，传来子弹一颗颗上膛的声音。

Hira当然不会忘记这张脸。不如说光是看到他，肋骨都再次隐隐作痛起来。但是黑黄色的文鸟没有看着他们。他张大眼睛眺望远方，枪口也直直地对准那里。他的脸上全是汗水。Hira却毫无缘由地……从那笑容里看到了一股，不容许任何失败的紧迫。

Don皱起了眉。

 

“庇护所已经找到了喔。”

小黄莺清亮亮的声音说道。

“是写着‘1’的箱子，快点过去吧。”

 

“别信他！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刚才就是他引那个绿帽子来捅我的！”

绿土立即反唇相驳，但是对方没有反应，就好像和他们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他像一颗子弹射了出去，直冲向有着两名敌人的地方。

“——路德先生！”

他对着狼人大喊。

绿袍丧尸摇动手指。被穿透的狼人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手臂，松开了一直抓在手中的白衣男人，木然地低吼一声，屈膝弓背，向前猛扑。

然而少年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甚至没有停下，就地翻滚，轻易地闪过攻击——他开了枪。子弹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击中狼人的膝盖。

血花飞溅。野兽巨大的身躯应声跌倒在地。

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立刻随着绿袍的指挥起身，但那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趋势，狼人拖着血肉模糊几乎断裂的腿，几次无法站立起来，硬撑着四足着地，再次扑向小小的十四松。

十四松再次翻滚闪躲。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次他的反应有些迟钝，狼人的攻击已经十分勉强，他却在爪牙几乎落在身上的瞬间，才堪堪躲过。

……

Hira看见了。

他的西装背后，有一道被斜着划破的长长伤痕。

 

十四松直冲向狼人身后的不远处。那里的地面上，落着一根粗长的黑色树枝。他伸出手去抓，在即将抓住它的瞬间，却猛然被另一人抽走。

是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被狼人撕咬了那么久，身上却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甚至那身洁白的工装，都像才落下的初雪般一尘不染。

“——哎呀，我都忘了。抱歉抱歉，这个不能给你们噢。”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

双手握住枝条的两端。

 

咔嚓。

 

将它用力径直折为两段。

 

“……？！！”

十四松瞪大了眼睛。在男人将断枝再次折碎之前，他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脸，白衣人结结实实地吃下这一脚，却甚至一步都没有摇晃，他保持着那副自然得无比古怪的笑容，再度咔嚓一声，将折成两段的树枝一分为四。

然后松开双手。

让它们落在地上。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十四松还是不屈不挠地扑过去，一把将落在地上的碎枝全部揽入怀中。狼人从他的背后袭击过去，他一时间没能躲开，第一反应竟是蜷曲身体，护住树枝，任凭狼人的利齿嵌入他的背部。

“呜……”

少年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死死抱住树枝，硬生生将自己从狼口中甩出来，连着衣服被扯下一大块皮肉。

Hira终于看不下去了。明知道他就是抢走自己武器，还害得绿土被丧尸控制的罪魁祸首，可那个孩子，他手握着真正的子弹，开枪时手抖都不抖一下，对准的却是敌人的腿，而不是他的头颅。他想冲过去，一道白影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上一秒钟还在身后的Don，下一秒竟已身处战局中央，高高跃起，翻转手中的骨刺——

对着绿衣的、空手的。

它原本的主人。

毫不留情地刺下。

 

——

 

他刺了个空。

 

绿袍丧尸的动作迅捷得堪比囚服。他抬起手臂，那根原本冲着心脏而去的骨刺，擦着他的腋下划过。

但是Don没有停下动作。

他歪歪嘴笑了。

他松开了手。骨刺脱手飞出。一根细长的东西歪歪斜斜地从他的袖口中拖出来，划出一道雪白的长弧。那是一根绳子，由无数根蛛丝一般的细线编织而成的绳子，它轻而柔软，风吹即飘，但系在骨刺一端的时候，就有了精准的重量与飞行的轨道。

Don的左手抓住了从右手飞出的骨刺。细绳从丧尸的身前绕过。

那看似一挣即断的白线。

深深地勒进丧尸的身体，眨眼间变成鲜红。

绿袍丧尸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白西装男人手中的骨刺翻飞，穿针引线，仅仅几秒就捆了个五花大绑，最后他一脚踏在丧尸的身上，抽紧绳索，翻转刺尖，剑锋直指，向下将它钉在地上。

 

绿袍丧尸喉中发出咯的一声，抖了几下，不再动弹。

 

“……运气不错。这只对了。”

Don扯开骨刺一端的线头，随手将它弹落在地。

他挥剑指向狼人。

 

而翠色的狼不知从何时起，也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再动了。

 

——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仿佛所有人被这一幕吸引的时候。十四松抱着树枝一跌一撞地逃离了战场。鲜血淋淋漓漓地从他背后滴落，他想要跑起来，却摔倒了，折断的碎枝散了一地。少年趴在地上，竭力伸出手去，但没等他抓住树枝，就被人从背后抓住，整个人拎到了空中。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呢。”

又是那个白衣男人。

他的语气满是悲悯。然而那副纹丝不变的嬉笑表情，让它听起来只剩下了一股嘲谑的意味。

 

Don发现了。他眼神一寒，折身挥剑劈向男人。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对方甚至没有闪躲。小黄莺在他的手中拼命挣扎，他只是将他高高提起，张开了另一只空无一物的手臂。

像是信号不良的花屏，只是微微一闪。

骨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他的后心。

但是没有刺穿。

它撞在坚硬的合金上面。

应声折断。

 

那刀枪不入的纯白恶魔，轻轻埋首在少年的颈间，以一个如同拥抱的温柔姿势，一瞬间洞穿了他的脖子。

十四松抖了一下，口中涌出鲜血。他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举起枪，对准男人，却又想到什么一样，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最后他的手垂了下来。

枪和身体一起摔落在地，却还仍紧抱着那捧树枝。

 

“Boss……”

他睁大眼睛，只说出了一个词，随即失去了神彩。

 

在听到那个词的瞬间，Don仿佛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摔掉了手中的骨刺，徒手抓住了男人头顶的尖角，以一个凶狠凌厉得看不清的动作，咔嚓扭转对方的脖子，

对方的头被他整个转了过来。

却仍然面带嬉笑。

 

“啊，你也，不过如此嘛。”

 

“——Don？！！！”

Hira终于吼了出来。他冲上前去，又摔倒在地，他想吐得不得了，那具落在地上的，小小的冰冷尸体，头还朝着他的方向，那孩子明明几秒钟前还活着，他眼看着他死去，而现在，在那对所向无敌，被血染透的红角面前，只剩下穿着白西装的那一个身影了。

Don也会死。

光是冒出这个想法，都仿佛寒冰顺着脚底一直结到喉咙，完全喘不过气。

 

“……是啊。”

Don又歪了歪嘴。

“我确实——就这点水平。”

 

他突然猛地扬起左臂。

雪白的丝在空中紧绷成一条直线。绿色的粘液溅入空中，另一根完好无缺的骨刺，稳稳地落入他的手里。

下一秒钟，庞大的绿色身影扑了上去，再度将男人压倒在地。同一瞬间，Don冲向倒在地上的少年尸体，从他的怀中用力抽出残余的断枝，旋转骨刺束成一捆，用力朝着Hira和绿土的方向飞丢过来。

“去他说的箱子！快点！！”

 

绿土接住了它。Hira看得发呆，却刹那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明明满腹诡计、手中已经握有最强大武器的十四松，宁可自己拼上性命，也不想交到别人手中的东西——身为敌人的白衣男人，的确在阻止他带走的东西——恐怕就是他们想要离开这里的必要道具。

在这种情况下。

那个开了枪却没有瞄准要害的孩子。

……

没必要对他们说出毫无意义的谎言。

 

——他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

知晓了门的方位。如今连钥匙都握在手里。

就算之前的被控制能够延缓病毒的扩张，在骨刺被拔出的现在，绿土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现在就得去做。

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Don他还在那里没有过来？

 

 

绿土似乎也已经明白了这捆树枝的意义。他没再坚持十四松一定是在骗人的说法，咬紧牙关站了起来，一把拽住Hira的手臂：“有序号的箱子是有规律的，一号的位置……我大概……知道在哪里！”

平社员踉踉跄跄被他拖着，他知道时间不能耽误，他没有任何耽搁绿土的生命的理由，他不能让他一个人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他大概还知道如果没有人留下来断后，就算逃跑对方也会马上追上，但是他无法转回头去，无法将视线从那身破烂的白西装上移开。

Don回过身来。

他脱下帽子。

做了个微微鞠躬的姿势。

笑了。

 

风撕碎了他的西装下摆，散为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

 

 

“别怕，我们婚礼上见，小猫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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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don抽到的武器是那根绳子。

除了背绞自己人，完全没法当武器。

顺带一件过于傻屌没在正文写出来的事，大佬会想到拿线去捆丧尸轻，其实不是为了让他没法指挥，而是饿了然后看绿油油想到了粽子（？）

这个游戏应该快结了吧……我努力一下下章把它搞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