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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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抽到值得在意的东西了吗。”

他听见氤氲的寒气从身侧缓缓扩散。

松野一松没有回头。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反应在这场游戏里或许有多致命。但一切都已经晚了。他默默地捏紧了牌组，用余光去看自己的左侧。白和服椴松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没有表情，像一堆落成人形的白雪。

几秒钟后。

松下雪姬抬起右手。

做出了一个像要抽牌的姿势。

……

一松立刻闭上眼睛，合拢了那一沓牌，在胸前迅速地交错抽换，如此数十次后，捻开成扇，平推向前。

——如此一来，无论是对方，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张牌现在身处何处了。

这种拙劣的应对方式不过是将死缓被推迟的可能稍微提升了那么五分之一，但他只是个不可燃垃圾，他也就这种水平而已。一松在黑暗中等待着宣判，而那一刻来临比预想中还要快很多。他几乎刚一停下来，一股不大不小的拉力就透过某张牌传达到了指尖。雪姬像是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就从他手中的五张牌里随便抽出一张，拿走了。

……

啊。

那一瞬间，一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第二件事。

 

我……

我是不是还。

没把那两张三打出去啊。

 

一松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着自己的那张明晃晃的♣4。「持有时间超过四轮就会出局」的文字旁边，如同讥讽一般并排列着♦5，♥10，♣3……。

……

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生是守恒的——！！！！

松野一松在心里大笑一阵，而后戛然而止，往椅背上一瘫。很好，这样很好，连续的不幸堆叠在一起，比连续的幸运要令人对未来充满信心多了。他盲目地自我安慰着，眼见雪姬抽回那张牌，在自己的牌堆里扫了一眼，纤纤细指夹起另外一张♦3，和他刚被抽走的♥3一起，正面丢在了圆桌的正中央。

 

……

 

没事。

不就……他妈的，一张，牌吗。

 

一松佯装镇定，看着雪姬把牌递向下一号的消防员。消防员也不愧是长男，想都没想就抽了最左边那一张，然后——

“……？”

他看见头盔下那张了无生趣的冷淡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有些古怪的神情。

“哈……？”

 

——文字牌。一松立刻反应过来，果然这东西不止一张的吗？但他本能地察觉到，对方抽到的或许并不是和他一样的“死缓”。果不其然，与此同时，静寂许久的大屏幕忽然传出了“哔”的一声。它什么都没说，就凭空显示出一个硕大的60秒倒数，一点一滴地向下走去。

“什么？”紧接着说话的是K，他茫然地看一眼屏幕，又看一眼消防员：“这、这干什么的？！怎么回事？怎么了？”

“……”

消防员半张着嘴看那张牌。

过了一会，他抬起眼皮。

看向了雪姬。

松下雪姬仍旧面无表情。他们两个大概是这场上唯二知道那张牌的内容的人，但却好像没一个想要做出解释。他们隔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压迫感。倒计时每走一秒，就往下沉一分，结成带着冰花的淡淡白霜。

 

“……”

“……”

“你要做吗？”

雪姬轻飘飘地开口问道。

消防员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行吧。”

 

然后他猛然站了起来。

 

一步贴近白和服椴松的面前，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偏头吻上。

 

松野一松看清这一幕的时候，直接傻在当场。但这不是幻觉，在他们接吻的瞬间，屏幕上的倒计时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正数计时，一，二，三，四，五。消防员和雪姬的嘴唇贴在一起，整整五秒钟，五秒之后，前者才松开对方倒退一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用力擦了一下嘴，微微喘息着，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的嘴唇颜色有些青白，像是刚吻过了一块冰。

而白和服椴松仍旧一脸漠然。

他转回身去，好像对于刚发生的这件事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感想，只是完成了一件做也无妨，不做也无妨的任务。

……

“……”

消防员终究也没再说话。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合拢了手里的五张牌，洗都没洗，又张开了。确认液晶屏上的倒计时停止了之后，他又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转过身去，把扑克向前推去，递给下一号，中华双子的一松。

松藤歪歪头，也抬起了手来。

他抽了——

 

 

“……诶诶诶诶诶等等？！这件事打算就这么过去吗？！绝对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就过去吧？！！”

新人偶像松岛轻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来回指着消防员和雪姬，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这两个人亲嘴了吧？！他们两个刚才亲嘴了吧？！虽然名字也很女性化打扮也很女性化但是这位椴松先生有喉结啊他绝对是个男人吧？！你们看到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嘴居然毫无感觉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很开放同性法案的支持率已经超过了58.76%而且作为综艺播放出来这一镜绝对是大爆点……但是熟视无睹还是过分了吧？！我的制片人都告诉我见到这种事情是一定要站出来吐槽的啊？！”

“……哈？这个槽是应该这么吐的吗？”

而乔罗立刻匪夷所思地驳回了他。

“是、是啊？这个状况，怎么看都是Deck的Instructions吧？！”K也跟着发话了，虽然外形不雅，但他看起来是这个场上最像一个普通的好人的家伙，“刚刚那张牌，难道是‘60秒内不Kiss超过5秒就会死’之类的命令？我们抽的、果然，不止是普通的扑克牌吗……？！”

“变相国王游戏复刻呢。”

“真心话大冒险第二季呢。”

“发牌者江郎才尽了吗，可怕可怕。”

“也可能只是想看男人Kiss的变态吧，可怕可怕——”

那对中华松又开始讲相声了。松藤一边讲话一边从消防员手中抽过一张牌，若无其事地把牌组递给松葵，松葵一边讲话一边若无其事地也抽了一张，眨了眨眼睛，哗啦啦乱洗一通，朝下个人手中送去。

他们两个都没有出牌的打算，应该是都没有抽到成对的牌吧。

一松皱了一下眉。

下一个是英诺森三世。

 

“……豁。”

他从松葵手中拿过牌，眉梢微微一挑，又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有意思，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啊？”

 

——暴君不愧是自大狂，他就连自己抽到了特殊牌这件事都丝毫没有打算掩饰。不过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做，液晶屏也没有显示数字，三世抖抖牌，随便洗了一下，就直接交给了下一位的乔罗。

不知何故，转向巫师轻松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那笑容明目张胆地满怀恶意，后者的眉头立刻戒备地紧扭起来，死盯着他，半天都没有伸手。英诺森三世看见这一幕，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中二少年，挑衅地大笑一声，右脚踩上自己的椅座，胳膊往膝盖上一搭：“——说你是懦夫了吧？连抽个牌都不敢啊，大教授？”

“……”

乔罗脸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大概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为了这句话而再浪费掉一句咒语。

几秒钟后。

他飞快地伸出手，朝向三世举起的扇形，抽出了最左侧的那张。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同一时间，英诺森三世爆发出了自他上场以来，最响亮的一次狂笑。

 

“……？！”乔罗的手一抖，那张牌差点掉落在桌上。他飞快地翻过那张牌，然后睁大眼睛，愣在当场。一瞬间一松几乎以为鬼牌就在他的手中，甚至做好了抵抗鲜血飞入眼球的准备——但是没有。大屏幕只是“哔”地响了一声，像之前消防员与雪姬接吻那时一样，出现了60秒钟的倒计时。

——

“快点啊，老东西。”

三世身体前倾，恶意地催促着。

 

 

“——快、点、脱、啊。”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隔着一整张桌子的一松耳中。

一松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这个发展他已经跟不上了。

他看见乔罗铁青着脸强作镇定，从头顶摘下帽子，一把甩在桌面上。但是倒计时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巫师斜了一眼屏幕，双拳紧握，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扯开自己的斗篷链子，一松手，任凭它向后滑落到地上。

现在他的身上只穿着件白衬衫了，看起来突然就比之前单薄了许多。

那件衣服落下去的时候，倒计时随即一闪，消失不见。

 

“……我出牌。”

然后，乔罗·马茨冷硬着脸说了一声，朝桌面中央丢出了两张“J”。

方片和红桃。

 

那两张J的牌面上，都写着红色的字：

「抽到就要脱掉身上的一件衣服」

 

 

——一松明白了。目前为止，场上的特殊牌至少分为两种，一种是像他的“死缓”这样的暗牌，一种是像“抽到就要接吻”和“抽到就要脱衣服”这样的明牌，依照乔罗打出的内容，再联想到他和雪姬手里都没有命令的“3”，很有可能同样数字的牌上写着的都是同样的指令，而扑克牌的每个数字都有四张，就意味着在他之外的这些人手中，至少还有四张“接吻”，两张“脱衣服”……

……

操。

松野一松五雷轰顶。

要是下一轮我抽到脱衣服怎么办啊？这，这身病号服底下，可什么都没了？？？

 

他顷刻间坐如针毡，恨不得现在就凑过去看伊利亚手里都有些什么牌，但这不行，规则上写明了把牌给别人看就是犯规，虽然还不知道是单杀还是双杀，但一松既不敢，也不想冒这个险。社会性死亡的画面已经开始擅自在他的脑中盘旋，他只能强迫自己去进行更深一步的逻辑思考——刚才说到哪里？对、对了。四张接吻，两张脱衣服，还有，三张“死缓”……

英诺森抽到的也是死缓吗？

但那时他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甚至似乎有点愉悦。那么果然，这场上还有着其他类型的暗牌吗……

 

布鲁克林从乔罗手中抽走了一张。乔罗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被抽走的不是那张脱衣服。

纨绔公子意味不明地“喔”了一声，把那张牌塞进手牌中央，用毫无意义的华丽动作将牌抽洗一番，递给了松岛轻。

 

新人偶像犹豫了好几次，最后选择了正中央的那张。

他把牌抽走之后，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白雪抽了牌，K也抽了牌。虽然少女是第一个直截了当地嫌弃管道工脏的人，但对方真的伸手过去的时候，她好像毫不在意，倒是K小心翼翼得不行，连抽牌都只敢捏着牌角，好像生怕自己玷污对方身上的一丝一毫。他们抽完了，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松的心里有些烦躁，这样一来很快就要再轮到他——但别说鬼牌了，他甚至就连其他的几张“接吻”和“脱衣服”在哪都不知道。

抽到接吻的概率甚至还比脱衣服要大。

虽然十四松应该不会在意……但是他妈的，他在意啊。

 

“嘿咻——”

随即，机器人发出小孩子一样的快活声音，伸长手臂，从躲得离他稍有些远的K手里，抽走了其中一张。

 

“——啊哈！凑成一对了呢！”

 

说着，他甩手，将那一对牌打了出去。

 

——

一松看见了文字。

 

那两张牌被他丢得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歪七扭八地落定。那是一张红色的和一张黑色的，♥6和♣6。牌面上写着文字。一松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努力想要看清那上面的内容——

 

 

「被抽到的时候鬼牌随机易位」

 

 

上面如是写道。

 

 

……诶？

……诶？？？

一松一下子没有搞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看见所有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随即接二连三地去看自己手中的牌——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去看自己的手牌，♦5，♥10，♣3，♣4，还是刚才的模样，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这、这和刚才应该没什么区别吧。一松愣愣地想。反正他一开始就不知道鬼牌在谁的手里，人在该死的时候总是会死，对他来说，反正概率上横竖都是一样。

 

……

但是。

 

 

“——啊。”

 

 

他听见一个声音。

他听见氤氲的寒气从身侧缓缓扩散。

坐在左边的白和服椴松半垂着眼皮，盯着自己手中的扑克。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近乎毫无血色，半透明的手背皮肤下露出一点枝杈状的紫色血管，让人无端想起被雪覆盖的茫茫山林。

 

松下雪姬停顿了一下。

再一次启唇说道：

 

“鬼牌，现在，在我这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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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k：牌组

*Instructions：指令

*怎么还不死人，草，随机数不让他们抽到鬼牌

（我偷偷改了一下前面的规则，之前写的有歧义，准确规则是给别人看自己的牌就原地去世，但是说自己有什么牌可以随便说（这样就可以玩成狼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