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槛/蒸朋年中】献给狄更斯的台词

我ballball所有人都来看这一篇,纤岛桑就是神,这就是原著(撕心裂肺)


纤岛鸢:

        是老遥的蒸朋年中啦。






       *



        瓦特少有地出门了。赶着日出之前的微光,攀上他记忆里最高的那擎烟囱口,坐在那儿等着日出。


  照理来说,他想,按照狄更斯的那些滥情赞美诗里的说法,等待日出一般是要到连绵的高山上去,到山那边的大海去,到一切开阔的地方去。可他别说是海,他连高山也没有见过,土地被推平了而后蔓延着钢筋混凝土构成的蚁穴般的血管经脉,燃煤的烟气焰火似血液在其间川流不息,他分不清远方的黑影是高地还是高耸的烟囱喷出的固体烟云。


  啊,的确,他也明白,尽管天还未亮,远处的工厂已经开始运转,大概是由于那边能更早照到微光于是工人也理所应当更早开工的缘故。瓦特庆幸自己是自己的老板,但也止步于此罢了。不过至少,他还能坐在这最高的烟囱上,趁它还没开始运转,向远处望。


  ……不过他也不清楚这到底还是不是最高的那杆烟囱了。毕竟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他干巴巴地站在那儿,觉得自己好像那杆烟囱,迟早被淘汰掉,但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淘汰。不过他站在那儿,至少让这烟囱看起来比原来高了一点儿。



  

  狄更斯超过两天没有过来,瓦特就知道自己在心慌了。到第四天的时候,他也自然知道自己会无法忍耐。


  他竟会趁着黎明无人的时候出门。第一次只摸到附近的报刊亭跟前就折返回去,后来探向更远处,摸到废料堆、布满生锈管道的小巷,甚至还摸到了贴满亚森的大头照的墙面,最后摸到那杆烟囱底下。他尽量趁着依旧无人的时候再摸索回去,但时常不能如愿,只得在早起上工的人群中间跌撞着前行。


  撞回店里、跌下长长的楼梯、砸在座位里面,眼睛还在刺痛。瓦特觉得自己羞耻到极点也无耻到极点。小心保护的目镜上只这一趟就沾满乌黑的指纹,这导致他要连裱在墙上的那张纸也看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嘭、嘭”的敲门声。


  他当然又立刻站起来,快步走上楼梯,呼吸频调些微地高昂起来,目眦所及比平常来的开阔,边缘模糊地忽闪着黑白交替的微光。


  可是还未走到门口,瓦特就明白过来。“嘭、嘭”的和缓节奏,而非“嘭嘭嘭、嘭嘭嘭”的急切和雀跃,门外的并不会是狄更斯。


  瓦特靠在了门板上,感受到由背后敲向胸口的“嘭、嘭”的节奏,仿佛心脏跳动。这感觉好像他还活着似的,而他对此心生厌烦。尤其偏偏是此时。


  “够了。”他不客气,“你别来,别让我看见生活。”


  布朗在外头,一如既往地话多:“可是瓦特……我的兄弟,你知道,我是顺着生活看过来,才摸到了你这儿的。你这儿就是生活。你若没有注视这生活,又还能有什么留给你注视呢?”


  瓦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今天竟愿意同布朗废话:“……你总这样子以为是,布朗,你总这样。就算我们一样溺在锈水中,也别以为谁都能像你……你们一样挣扎换气。我们不像你们。更不像他们。”


  “瓦特。别这么说。”布朗好像有些生气,“我不喜欢你把咱们兄弟分成‘你们’‘我们’和‘他们’。这样说很自私,这不像你。”


  “自私?哈。”瓦特扯着嘴角,“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好了。”


  “瓦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不好意思,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愿意把自己套进密封袋里沉下去,和谁都不商量,就这么自私,反正在浊气中憋死和在锈水中憋死都一样是死路一条,又有什么分别。你权当我乐得躺在我的裹尸袋中,见不着外头的锈水还不被沾湿。可你呢?你自己扑腾得就够狼狈,还总想扯开我的裹尸袋,叫我和你一起扑腾,从不体察我的意志。这样说来,自私的应当是你才对。”


  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后却又后悔,瓦特觉得自己没救了。这一下双方都沉默下来,连布朗都被噎得一时无话可说,瓦特自己当然也默不作声。然而时间却未被相对拉长,而是在同质的空洞中无所谓地走过。


  在这空洞之中,瓦特发觉自己正构想着布朗的模样。他大约咬牙站在门边,敲门的一只手还靠在门上没来得及放下。他或许肩膀颤抖、眉头紧锁,喉咙上下滚动也吐不出一个字,但除此之外他的面貌尽是一片模糊。大约因为自己的模糊视线早已让自己对事物样貌的感知下降,唯一能清晰回想的大概就是那张裱纸上的细密文字。


  于是并非迫于窘境,瓦特只是适时说道:“……不过你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什么都不必看了。我瞎了,我看不见。”说罢转身要走下楼梯。


  “瓦特、瓦特、”布朗听见脚步声着了急,他拍着不结实的门板,挽留似地向里面喊:“就当我是你说的那样好了——可你不是啊。我是说——你并不是没和任何人商量,”布朗嚼着口中的词语,“你那个密封袋子里,除了你,不是还有狄————”


  “够了。”瓦特打断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够了。”


  瓦特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赶在布朗之前开口:“我不会再和你说这么多话了,你快走吧。”接着快步走下楼梯。




  

  

  他还是趁着那杆烟囱开始运作之前——当然也是日出之前——就从那上面下来了。摸索着来时摸过的生锈的管道、贴满亚森大头照的斑驳墙面、凌乱的废料堆和路边报刊亭的门把手,一路摸回马茨诺机械修理店去。


  店门口竟然站着人,在一片白光底下,正一脸苦恼地“嘭嘭嘭、嘭嘭嘭”地敲门。他风尘仆仆,一面疑惑地叫着“瓦特——”,一面用手捻着手中的瘪提袋和旧相机。


  尽管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尽管对方还没注意到自己,尽管只能凭借自己这快要瞎掉的视力,瓦特当然一下子就知道那是谁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生活还会像之前那样恬不知耻地继续下去。

  



  




  

  

  

  *

  



  (所谓向下生长的象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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