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期快乐(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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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是有坏人的。
妈妈在咽气之前,对她这样说道。
但是,她没来得及说什么样的人才是坏人,所以白雪也不知道。她去问爸爸,可是爸爸没时间理她,他不是在和一群又老又丑还板着脸的男人说话,就是在和新妈妈说话。白雪不喜欢新妈妈,虽然她长得很好看,但讲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她总是听到她一边敲着妈妈的画像,一边对爸爸说,“公主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啊。”
每到这个时候,爸爸都一言不发。
后来有一天,新妈妈站在最高的城墙上,下令砍掉了将军的头。白雪没看见那一幕,过去服侍自己的几个仆人突然变了脸色,冲进来抓她,嘴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说什么公主是老王后和将军的私生子,将军死了,公主也要给他陪葬。
白雪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私生子,也不知道妈妈和将军有什么关系,她被仆人们抓住了一次,被他们弄得很痛,她一边哭一边发脾气,让他们放开,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听她的话。新妈妈一反常态地大笑着,说这下我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了。那一刻,少女突然意识到,或许妈妈所说的坏人就是这样吧。
妈妈说,这世界上是有坏人的,白雪要好好保护自己。
白雪说:
“好的。”
于是,她逃了出去。摔破膝盖和手肘,摔到遍体鳞伤,衣服满是泥巴,逃进了传闻里满是野兽,从无人敢踏足的黑森林里。白雪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这么累过,这么饿过,不管怎么擦,眼泪都不停地往下掉。但却有一点点高兴,因为新妈妈和仆人们谁也不敢踏进黑森林一步,她完成了答应妈妈的事,白雪公主赢了,坏人输了。
她一边哭,一边笑。
然后瘫倒在枯叶丛中。
再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头熊。她以为自己会被吃掉,它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几只小熊围在一起舔她的手,舌头像王宫里养的猫咪一样,刺刺的。
她用搓猫的手法搓小熊,小熊在她面前翻肚皮,一边打滚,一边嗷嗷乱叫。大熊张开嘴,一条鲜血淋漓的生鱼在她面前落下。白雪讨厌生鱼,光是闻到都觉得恶心。但是她很饿。于是把鱼塞进嘴里,忍着凉凉滑滑,怪异的血腥味,一口,一口地,吞进肚子里面。
妈妈说,这世界上也是有好人的。
白雪不饿了。她趴在大熊的肚子上,挠它的下巴,心想。
总而言之,对我好的就都是好人,对我不好的就都是坏人吧。
她跟着熊回到山洞里。山洞很硬,很冷,她总是怀念自己三米宽的、柔软的鹅毛大床,怀念会帮她打点一切的仆人,怀念有香味的,甜的或是咸的食物。但是怀念也没什么用,她现在只能活在这里,那么这种事情总要习惯的。白雪回忆着过去仆人们的样子,学着洗衣服,学着做饭,对着河水,把自己打扮得像在王宫里一样,漂漂亮亮。
她再也不哭了。
就算是被一个人抓到又白又陌生的地方,看见屏幕里出现脸和自己长得很像,妆却丑得像鬼,用公鸭一样的嗓音说什么“请自相残杀”的女人,不断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凄惨地死去,身首分离,肝脑涂地,次数多了,她也不会再吓得缩在墙角里,一动都不敢动了。在来到这个游戏场上之前,少女一边仔细地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大声地哼着歌。她不怕脏,不怕疼,不怕死人,什么都不怕。她是从一整座城的坏人手下逃出来的,最厉害的小公主。
白雪答应过妈妈,会保护好自己。
白雪……
什么事都能习惯的。
——但是她扑了出去。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脏兮兮的,唯唯诺诺的,连抽个牌杀个人、回答几个问题都要磨叽半天,一点男人样都没有,不经允许就敢抱她还敢擅自撒手,当个椅子都硬得硌人,在这种自相残杀的规则里,明明什么都不做就能杀了她,却多管闲事地帮她抽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胆敢跟她说什么“不需要习惯”的——
弄痛了她的手,痛到她已经快忘记是什么东西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的。
垃圾。
废物。
混蛋狗屎大骗子机器人。
——还没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他,就这么,死掉的?
她被K的尸体绊倒,掐住病号服的脖子,和他一起摔在地上。白雪使出全身力气,指甲嵌进对方的皮肤,就像如果她的力气足够大,也可以把这颗头活活从脖子上掐下来,爆开脑浆,如果他死了,一切就可以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如果K还是不肯回答那个问题,还是那副卑微的,放弃的,自以为是的,让人看了就怒火中烧的表情,她就揍他的脸,踢他的裆,就算怎么打他也不会疼,打到自己的手和脚全都痛得动不了,她也要打。
她的脑子熊熊燃烧。
就像是那一瞬间爆开的是自己一样。
她的脖子突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松手。这一点都不疼,和逃离王宫时的,一路上摔跤的次数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她看着病号服挣扎的频率越来越弱,脸从青白涨成发灰的紫红色。白雪意识到自己正在杀人。但是,杀人的感觉,果然也就不过如此。
她喘不上气来。大概是因为太用力了。
她的胸口和背都开始疼。大概也是太用力了。
她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好像每坚持这个动作一秒钟,身体都要整个抽搐起来——可那又怎样呢?那又怎样呢?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松手。她要掐着他,直到他死,直到他的头掉下来,血都溅到K的身上。
她不怕疼,不怕死人,什么都不怕。她是从一整座城的坏人手下逃出来的,被脑浆喷了一身也毫不畏惧,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最厉害的小公主。
她……
听见嘭的一声。
天地倒转了。
***
那阵死寂太长了。
长到椅子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布鲁被震得冷不丁浑身一颤。
和椅子一起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咳嗽声。病号服的身影重新从桌后出现的时候,他的脖子两侧到胸前,全是皮开肉绽的血痕,他摇摇晃晃地半站起身来,随即一晃,瘫倒在旁边最近的椅子上。
他的手里除了扑克,还抓着一根空针管。相似的东西布鲁也曾见过,应该是爱丽丝分配的急救箱里,原本用来静脉注射葡萄糖的。
……
而白雪和K再也没出现过。
「12号玩家 因 违反规则 出局」
「现在开始」
「将12号玩家的 手牌 随机发放至 其他玩家 手中」
「11号玩家 因 其他原因 出局」
「现在开始」
「将11号玩家的 手牌 随机发放至 其他玩家 手中」
一阵奇异的静谧之中,萤火虫开始飞舞。他们已经开始见惯的景象。五张扑克牌四散,场上仅剩的六个人里,这次只有病号服没拿到牌,其余人手一张。布鲁看着自己分到的牌,愣了一下。它崭新,光亮,不偏不倚,正是那张他说了两次“我不想要”的东西。
红桃K。
……
K。
布鲁还有点恍惚。他的脸有点痒,抹了一下,好像是K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诶。那家伙不是机器人吗?他自己也说了是机器人吧?机器人爆头为什么会有血?难道他真的和白色的不是一家?但是,不可能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也可能是只有他不一样,对,从他的头里飞出了零件一样的东西啊,倒下的时候也完全是金属的声音。他不是人……他只是台机器,杀死一个机器人,就跟摔碎一台电脑一样。
而且跟我没关系啊。他是病号服杀的,这两个人都是病号服杀的。
病号服。
病。
……
他的视线朝正前方抬起。
隔着一整张桌子,松野一松睁大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尸,不住咳嗽,嘴唇抖动一般嚅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不是我……”
布鲁盯着他的嘴唇。
“不是……”
好像是这个词。
他读不出更多了。
「游戏继续」
「9号玩家 抽2号玩家」
“一……一松先生。”
布鲁立刻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根空空的针管上。
“在抽卡之前,我有句话,无论如何也得问。
“你……为什么……突然就杀了他?”
他知道,所有人都想问这句话。松野一松从来不像个会动手杀人的人,理由是,他每一次抽牌,都要求对方把牌从手里放下,如果他想依靠看牌的方法来杀人,那么,随时都可以这么做。布鲁所能够想象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是K不是人,而是机器。他只是——不想放过杀死这些近乎无敌的东西的极为珍贵的机会,于是,豁出去了。
那完全合乎情理。甚至连白雪也只是主动想要杀他。
……
但病号服只是绝望地瞪着天空,像死鱼一样喘息,像完全没听见他的问题。
——在他发呆的时候。
旁边的消防员突然疾速出手,一手刀削向病号服的手腕,随着“啪”的清脆一声,他手里的针管被打飞出去,落在JYレSHエ的无头尸体的脚下,骨碌碌地滚远了。
而被打中的病号服受惊的野兽一样弹了起来。他朝一边躲开,反而再一次连同椅子一起翻倒,摔了下去。蜷缩起来,抱住脑袋,不断喊着“滚开,滚开”,嗓子里带着沙哑的哭腔,像一只暴雨里瑟瑟发抖,无处可逃的猫。……布鲁丝毫不同情敌人。但是,即便只是看着和弟弟一样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没法阻止自己的心脏,一阵阵地跳乱了阵脚。
“别碰我、滚开,别看我……”
松野一松一边咳嗽,一边含混地嘶吼:
“我没想杀人,我不知道,我没想杀,是她要杀我,别看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你慌什么呢。在这杀人又不犯法。”
消防员冷冰冰地斜睨着他,也离开自己的座位,蹲到了病号服身前。
“我也不关心已经发生了的事。不过呢——作为人民公仆,在发现可能危害公共安全的家伙时,姑且还是得把潜在的威胁,都排除一下。”
说完这句。
他再一次伸手,抓住了松野一松。
病号服颤抖着,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但双方的体格差实在太过明显,布鲁眼看着消防员只用单手就锁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在口袋里摸来摸去,然后……又扯开了他的衣服。
扯开他衣服的瞬间,消防员的半边脸抽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迅速检查了一遍,就放开了他,还顺手帮他合上衣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身上没别的凶器,要杀人也只能用鬼牌了。”消防员作出结论,而病号服似乎吓傻了,他抓着自己的领子,抖成一团,支离破碎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想杀人……我没想杀……我没想……”
……
想不想有什么区别呢。布鲁朝他投去些微的怜悯。反正所有人都看见你杀了,还是两个。
“……我知道的。I believe in you.”
但是,他还是要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空松。他对自己的身手和反射神经都有足够的自信,所以,他拉开椅子,开始沿着圆桌的边缘,朝病号服走。
“一松先生只是很害怕吧?本以为对自己怀有善意的的家伙,实际上却是满口谎言的Robot,只要想就可以随时大开杀戒,我们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那样的家伙赶快死掉就好了。只是和他同处一个场地就已经是无上的折磨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杀了他呢?他为什么抽不到Joker呢?除了Joker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能让这种东西消失的办法呢?——一松先生,只是在这么想吧?”
病号服的眼珠僵硬地转了一下。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啊。”
布鲁轻声说道。
“受到生命威胁当然就要反击,这原本就是Human的本能。何况我们都在同一根吊桥上,紧绷着摇摇欲坠,恐惧太容易让人失去判断力了,如果没有人救我,那么我只能自己救自己。如果白雪小姐朝我攻击,我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我也一直很害怕,所以我可以理解。
“我……并不觉得,一松先生做错了什么。”
他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或许实际上发自内心的话。病号服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似乎还在一边发抖,一边发呆,布鲁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但是,他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杀意和敌意,这就够了。“我同意那位消防员先生的观点。”他像安抚一只受惊的野猫一样,小心地,慢慢地靠近他,“过去的事无需在意。如果一松先生的确没有杀人的念头,只要——像之前一样,把牌递给我抽就好。”
他顿了顿。
思考了一下。
“……或者,如果您害怕我用同样的方式对您,哪怕您自己挑,随便给我任何一张扑克。”
青之魔术师放出了最大限度的豪言。他在距离松野一松不到一米的地方站定,低头看他。事实上这甚至不算赌博,他只不过是仗着♠K和♣A的存在无所畏惧,就算对方真的丢给他一张鬼牌,也毫无意义,不过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自取灭亡。他看得出病号服在挣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过了一会,他磕磕绊绊地打开自己的手牌,从里面抽出一张,扶着桌角起来,从桌面上,推给了他。
布鲁鞠了一躬。
他打开那一张牌。
是一张普通的黑桃5。
“……”魔术师垂下眉梢,微微一笑。
轮到乔罗。
“——我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乔罗第二次接到他递过去的“死缓”4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垃圾桶了。
“啊、啊?这游戏还能作弊呢?”布鲁佯装茫然,大概是他的演技太好,也没人看出他和格林与耶洛有什么关系的缘故,巫师并没有揪着这件事过分追究,只是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就转回头去,把自己的牌给松葵抽。
……
松葵抽走了脱衣服。
布鲁听说中国人都很含蓄,但可能是十四松的缘故,黄色的男孩一点都不在乎脱衣服。他三两下扯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薄薄的半透衫子,白纱底下透出一点皮肤的颜色,甚至有几分引人遐想。他脱完了,就笔直地伸出手去,把扑克递给哥哥。而松藤并没有立刻抽牌。他甚至没有看着扑克,而是看着对方的身体,说:
“穿上衣服。”
“啊?”
“葵。穿上衣服。”
松藤声音低沉,罕见地紧拧着眉。松葵眨了两下眼睛,似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重新套上鹅黄的外衣,松藤这才去抽他的牌,但也没有马上抽走,松葵似乎捏紧了他原本选中的那张,两个人开始吭叽吭叽地角力,松藤说了几次“有外星人”“有外星猫”“有外星Don”,松葵惊讶地左顾右盼却死不撒手,他怎么都扯不出来,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一张。
……
然后,他骂了一句“CAO”。
松藤也抽到了脱衣服。松藤捂着嘴巴,在椅子上咯咯地笑成一团,紫团子狠狠地朝黄团子呲牙咧嘴,脱掉自己的外衣,又马上穿上。接下来他出了一对牌——是一对黑色的8。消防员看见了,立刻开口问:
“有位小朋友几分钟前好像说过,哪怕冒着被人抽走一对的风险,也不肯出牌来着?”
“小朋友的不幸存款用完了,现在要补一点。”
松藤翻着一对死鱼眼,干巴巴地转过来,把自己的手牌递给他。
消防员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在少年的六张手牌里挑挑拣拣,选中一张,抽了出来。
——
「现在开始,倒转抽牌顺序」
“我也出牌。”
声音响起的时候,消防员把两张牌拍在桌上,是剩下的那一对红色的8。
松藤又嘁了一声,反手去抽消防员。他抽完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是松葵。松藤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捏住牌,可是他的力气好像没有弟弟大,眼睁睁地又看着那张牌被抽走。黄团子晃晃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的牌,结果立刻睁大眼睛,“哎呀”地敲了一下脑袋,傻笑着说:“鬼——牌——换——位——了——”
——
然后,乔罗对着自己抽到的牌,用力地揉捏起了太阳穴。
“……鬼牌……又换位了。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在作弊啊。总是同样的牌在场上跑来跑去,这种事在概率学上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松葵听了这话,就义正辞严地大喊:“葵没有作弊!”乔罗嘀咕着“不也不是真的说你作弊了……”把牌递向布鲁。
真正作弊的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佯装祈祷,尽管他从来都不相信神明。
他伸手抽牌。
“——啊!Double!”
布鲁心下微微雀跃,打出了一对5。
果然,人数和牌数越来越少,凑成一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容易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牌,三张K,♣A和♦10,看着看着,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心脏激灵似的微微一抽。
……?
等会?
我是不是已经赢了???
——他再次确认黑桃K上的文字:「持有时,可以当做手牌中任何一张效果牌的复制牌使用」。
这是他的王牌。他绝不能被人发现的宝贝。和「集齐一对时如不打出,抽到鬼牌也不会出局」的♣A联合起来,就是他可以对着病号服肆无忌惮地作出“随便给我一张”,这种看似为了耍帅都不要命了的荒唐发言的理由。
而现在,他的♠K和A可以一起打出,♣K和♥K又凑成了一对。
如果把它们全部打出去,就还剩下一张10。
然而这张10……
接下来马上就会被病号服抽走。
布鲁的心脏突然咚咚狂跳起来。
他盯着手牌,反复看它一遍又一遍,没有错,就是这样。他一直以来的所有算计都是为了通关,然而真的即将抵达目标的那一刻,反倒紧张得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现在,胜利面前唯一的障碍,就只剩下“那张牌”了。那张既不能轻易打出,更无法转手交给别人的牌。整场游戏从头到尾,他都把它捏在手里,牌面几乎要弯出皱褶。
♣K。
上面的文字是……
「打出后,当前持有“4”的玩家全部出局」
布鲁突然又想起了松藤和松葵之前说过的话。
那句明明不是对着他说的话。
“你是好敌人,还是坏敌人呢?”
——哔。
催促抽卡的倒计时又开始了。
而病号服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段PUA发言的缘故,他的模样好像比之前冷静了点,虽然身体还在抖,也不敢跨过地上的横尸遍野过来,但还是死盯着布鲁,抬起一只手来:“该……该我了,吧。”
布鲁一时间手足无措。
“O、Of course,sure……”
再打出两套牌你就能通关。
场上的4应该还有两张。只要再杀掉两个人,你不但能通关,而且还能为弟弟们排除障碍。那——那种事,本来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已经杀了松岛轻。
你早就已经是坏敌人了。
杀人果然是痛苦的事情。在松岛轻之后吐得七荤八素的那种感觉,他已经不想再体验一次了。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不得不和死亡扯上关系,明明他们想要的生活,只不过是免费观赏美术馆顺便劫富济贫,戏弄警察和侦探,为了泡到女孩子绞尽脑汁,每个夜晚在赤塚市的上空乘着滑翔翼,肆无忌惮地呼喊唱歌,耶洛和珀普嘿咻嘿咻地用玩具剑和手杖打架,格林一边吐槽你们是幼稚园小孩吗,一边翻白眼过去,镜片倒映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那种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杀人果然是痛苦的事情——
但是布鲁比谁都明白。
有些事他现在不去面对,也不过只是留给其他的兄弟们去面对罢了。
“我——”
于是,他抽出手中的两张K——
浑身的血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现在还没法一口气打光所有的牌,也就是说,在我的回合结束,轮到病号服的回合的时候,我才能真正通关,但是——如果我打出这张K,就会立刻杀死两个人,而被杀死的人的手牌,是会随机分到其他人手中的。
如果分到我手里就糟了。因为病号服一回合只能抽走一张牌。
如果我没办法在打出K之后立刻离开,场上的其他人一定会意识到我有主动杀人的意愿,就算再死两个,要1v3还是有些勉强,万一变成这种场面,可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魔术师浑身大汗淋漓,如同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猛地把刚抽出的扑克又插回手中。——我不能现在打出K。那么怎么办?继续蛰伏?把方片10给病号服?然后……等?抽牌的倒计时已经过半,病号服现在还没过来,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旁边的乔罗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劲,甚至有些戒备:“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不,不,没什么,Sorry。我只是在计算胜利的方程式……一松先生、轮到你了!”
布鲁强颜欢笑。
他朝病号服走去,尽管事实上,他连该给对方哪一张牌都不知道。果然还是10吗?但是像这样,不断地丢给对方没用的牌,只是守株待兔的行动方式,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跨过了JYUSHI的尸体。
跨过了K的尸体。
跨过了白雪的尸体。
他现在并没有很想吐。就像这些人都是他杀的,像他对此无所畏惧。
就像他已经习惯了一样。
病号服好像还是很害怕,他一直在抖,但是没有躲开,而是伸出了手。布鲁看着他的手伸向10,伸向A,又在三张K之间游移不决,最后……落在了红桃K的面前。
……诶。
布鲁又愣了一下。
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架构出了从未有过的蓝图。
病号服绝望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朝着「抽到时,持有鬼牌的人立刻出局」
买定出手。
——持有鬼牌的人会死。而罪名会归咎在病号服的身上。病号服的精神状态恐怕无法承担再杀一人,无论是他就这么疯掉,还是彻底丧失其他人的信任,都等于是离死不远了。我的手中现在仍然有不会被鬼牌杀死的连锁,同时还有着能再杀两个4持有者的对牌。这样一来就只剩下1v1了。但是,无论对方想要采取抽牌还是肉搏的形式,我都有自信绝不会输。
也就是说——
我可以,杀死,这个场上的,所有人。
成为。
最后,唯一的。
赢家。
那一刹那。
怪盗Blue做出了回答。
松野一松捏住♥K,拿了起来。
同一时间。
嘭。
坐在松藤旁边的。
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的。
松葵的头。
爆开成了。
血花。
布鲁没有回头。他的耳朵,大脑,血管,乃至整个世界,都在嗡嗡地响。病号服的手僵在半空。布鲁和他面对面僵直站着,一动不动。血肉喷溅的余韵声中,白色的文字从大屏幕上浮现出来:
「6号玩家 因 红桃K的效果 出局」
「现在开始」
「将6号玩家的 手牌 随机发放至 其他玩家 手中」
他没有回头。
没看见松藤的表情。
没看见松野一松的表情。
只看见苍白色的扑克牌面。
天空。
和萤火虫。
松葵的手牌只有两张,其中一张落在了他的手里。布鲁意识到自己还能思考。不,这只是个开始,他当然得能思考。那张白色的,因他而生的,本应沾满血腥,但却洁净如新的扑克牌,面上逐渐浮现出红色的花色,以及文字。
♥A。
是A啊。
他的手里还有一张♣A,正好能够凑成一对。剩下的♠K和♣K,也能凑成一对。最后就只剩下一张方片10……
……?
「凑成一对的时候立刻出局」
♥A的上面,这样写着。
布鲁错愕地看着那张牌,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然后。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就听见第二声“嘭”。
世界变成了红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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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野生动物和食用生肉都很危险,请勿模仿白雪哥。
*白雪公主遇到的是七个小矮熊,因为护林员pa的哥骑的是熊(毫无逻辑)
*ichi杀白雪用的是之前给哥打葡萄糖用的空针管,打完以后他就顺手塞兜里了,白雪掐他的时候他直接掏出来扎大动脉摁了一管空气。
*对,同样数字效果却不一样的的牌不只有K。
*一松松完成了四杀。一松松已经超神。
*JADE: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