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松】六花之嘘（贰）（全员/无人生还pa）
4
糟透了。
松野轻松知道事情绝不会轻易就被解决，但他没想到现实比预期还要令人绝望。
拜神松所赐，第五次轮回开始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就恢复了上一轮的记忆。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恢复记忆的同时，小椴的眼睛也同时变回了那块漠无表情的坚冰。……也是啊。他简直想要嘲笑自己的愚蠢。两全其美的办法根本不存在。会让小椴变成这样的，不正是这段记忆本身吗？
——但是这也还好。他姑且乐观地想。至少他们还有空余出来的三个愿望。而且反正这次作战不一定会成功，就像十四松做的那样，反正轮回的次数没有限制，只要他们一直尝试到成功为止……
直到松野小松一个人下了楼。
“我们可能没有下次机会了。”
他说。
此前没有任何人考虑到这个可能——被其他灵魂夺去身体的同时，一松本身的意识也在逐渐削弱。这个进程并不会因为轮回逆转，甚至连神松都表示无力干涉。换言之，如果被一直这样附身下去，再过不知多久，恐怕紫坂就会完全取代一松。
那是……连神都无力回天的真正死亡。
“这件事谁也别跟十四松说。”小松望着紧闭的洋馆大门，按照原定计划，到桃濑杀青户为止的情节都要按照剧本表演，所以十四松还在庭院的雪中徘徊。轻松点头，空松也点头，椴松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好。
“然后，今晚的戏演不成了……”
结果连计划的第一步都没能实施。但是也还好，轻松勉强地激励自己，不过是制造让紫坂有机会来杀自己的状况，只要其他人都回到房间锁上门，自己装作忘了锁门等在那里就好了。他告诉自己不用紧张，兄弟的性命也不是无谓的消耗品，他们所追求的原本就是一次性的成功，结果上来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没问题的。
他在振袖里握紧了拳头。
“那现在就把十四松叫进来，不管怎样把一松的事糊弄过去。然后我们就回房间，等着紫坂出来。”他做出决断，没有人提出异议。空松盯着他，说了一句：“绝对不要输啊，Brother。”
“别小看我。打不打得过另说，逃跑我还是有一套的。”
小松冷不丁插进话来：“比如在跑的过程中平地摔？”
“闭嘴！！！”
他回身怒骂，狂跳的心脏却终于缓了半拍。长男冲他露出牙齿笑了笑，比划了个拇指的手势，轻松撇过头去，最后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腔，转身去开洋馆的门。
“……轻松哥哥。”
椴松突然叫住了他。
“弹簧刀我带在身上了。”
末子冷着脸从外套内袋里掏出刀子，晃了一下，又插了回去。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但是轻松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知道这句话大概也只是为了保证最关键的环节不出差错，他的心还是微微一动，随即沉下眼神：
“放心。我不会两次死在同一个东西手里的。”
5
十一点五十七分。
松野小松关掉了洋馆里的最后一盏灯。
6
松野轻松端坐在黑暗之中，怀抱着被绿色花布包裹的那个盒子。
咔嚓。
指针转过了凌晨十二点。
他想要极力抑制紧张，但心脏还是擂鼓一样撞个没完。眼睛还没能够完全适应黑暗，他本来想找个手电筒，但这间洋馆里似乎没有那种东西。所幸这间屋子里每一件物品的位置他都记清了，铁盒也可以勉强用来抵挡对方的攻击。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他把自己想象成第一天夜里憋尿的绿土丁吕介，调动全身的气息。运至丹田。向上。再到头顶。呼气。
你们还有三个愿望。
容错率够高了。没必要这么大压力。没问题。
轻松睁开眼睛。
嗒。
他听见极细微的。脚步落在自己门前的声音。
——来了！！！！
一瞬间所有抚慰前功尽弃。轻松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抓住铁盒，才强按住自己的身体，没有直接冲到窗户边跳下去。
没问题。没问题。他坐在那里。紫坂会从门口进来，门口和他的距离有大概三米，他在地上不抱希望地丢了一根棒球棍当做障碍物，紫坂不一定会蠢到踩上去，但之后如果有机会，还可以捡起来当武器用。
不用打赢他，只要撑到十四松进门来——
咚。
门被轻轻地叩了一下。
咚。
……操？！不直接进来而是敲门吗？！想要我自己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在开门的瞬间发动绝对无法躲开的致命一击吗？！！！
轻松咬紧了牙。鬼才会主动过去！你给我自己进来啊！他屏住呼吸，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敲门声又响了几次，最后终于放弃了，发出无论熟睡还是浅眠的人都听不到的，极细微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一团漆黑的人影站在那里。
松野轻松的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是一松。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同居一室二十年的六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分清彼此根本不需要依靠什么感官。尽管这具躯壳里，现在装着的是另一个人了。他坐在那里看着紫坂一，这个此刻已不是单纯被印在A4纸上，或是推理交谈中勾勒而出的形象……油然而生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异感觉。
两个人默然无声地对视。空气逐渐凝固成黑色的胶状方形。
直到……
对方开口说话。
“轻松……哥哥？”
轻松一下子愣住了。
“一、一松？”
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是一松？来的人不是紫坂吗？紫坂现在还没有附身他吗？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一时间无数疑问从他脑海中闪过，轻松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一松？”盒子从他的手里落下来，无声地掉在床上，“你……”
那个瞬间，他听见了风声。
利器以弧形劈开空气的声音。
“！！！”一松朝他挥出了斧子。轻松差一点就没有反应过来，所幸小椴在开始前提醒了他对方能够使用的唯一一种凶器，斧刃堪堪擦着他的前胸划过，嚓啦一声，把布料撕开长长一条伤痕。但他还是失去了平衡，趔趄着跌倒在窗边，对方并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次举起了斧子。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一松……”
“……‘一松’？”
一松咯嘣一声歪过了头。
“轻松……一松？”
什么啊？……他在说什么啊？
轻松愈发不知所措了。他勉强地躲过第二击，朝房间左侧的墙壁冲过去，他和隔壁的十四松约定好，以拍墙作为紫坂进门的信号，虽然状况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不对劲，他甚至无法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紫坂，但战斗力再不过来，他就真要死在这把斧头下了。
但是……
咚！！
就在几乎触摸到墙壁的瞬间，他的腿上传来了剧痛。
“——！！！”松野轻松狠狠摔倒在地，皮肉开绽的剧痛让他几乎尖叫出声，但是他不能叫。如果这人的确是紫坂，如果叫出声来，被他判定为无法杀人的状况而回到一松的身体，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墙。
墙离他还有不到一米。
他痛到眼泪都要流出来，但是现在没那种时间，甚至没功夫回头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轻松挣扎着往前爬，竭力伸出手去够眼前的墙壁，三十厘米，二十厘米……
咔。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腿上。
“不……”
他的身体触电一般痉挛起来，喉咙里冲出支离破碎的气音。但是这还没完，一股力量从外界传来，毫不犹豫地把嵌入皮肉的锐器向外拔出。松野轻松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袖子，才没叫出声来，却清晰地感到血液从自己的身体中喷涌出去，下半身几乎瞬间失去力气，甚至开始发冷。
什么？
这就输了吗？
寄托在这个家唯一靠谱的人类身上的，救下一松最后的希望，和由三条人命凝结而成，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愿望，全部都毫无意义了？——在连谈判都没开始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松野轻松咬碎了牙齿。
对方再次举起斧子的空隙，他手背上的青筋全数暴起，拽起几乎已经动弹不得的大半个身体，一拳砸向了连通着向日葵房间的墙。
7
咚。
松野十四松冲进隔壁房间的时候，紫坂一正微笑着把斧子从轻松的身上拔下来，暗红的血溅了他一身一脸。
“神……”
在窒息感涌上喉咙之前，十四松张口喊出了那个名字。
但却被打断了。
松野轻松颤抖着举起了一只手。
“留着它……”
他说。
“我不会……两次……”
十四松不知道他第二句在说什么。轻松被紫坂踩在地上，腿和肩膀都在往外渗血，暗绿色的和服几乎有一半被染成了黑色。但是他没有死，他叫他不要为此许愿。十四松害怕到不知所措，但是他不能不知所措。哥哥们和小椴告诉他，一切行动都要以计划顺利实行为最优先。
“阿……阿一！”
他站在门口瞪着紫坂，喊出了他的名字。
紫坂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睁着一双全无焦距的眼睛，站在那里和十四松对视，像个坏掉的玩具一样，咯嘣咯嘣地转着自己的脑袋。
“十……四……雄？”
——不是，我不是你的十四雄，我是一松哥哥的十四松。十四松想要摇头，但是他不能这么做。“阿一，阿一，你听我说……”他朝前跨了一步，伸出手来，说着已经背了无数遍的台词，“没有必要杀掉这个人，他和绿土家不是、不是一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叫他来，只是为了……抢走那个包裹……”
“……”
紫坂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痛苦地喘息着的轻松。血从斧子的刃上滴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是吗……”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
又骤然沉下去：
“但是，这个人……不是，绿土……丁吕介？”
十四松又呆住了。
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的展开。
轻松哥哥说，这句话应该等紫坂听到上一句话，冷静下来之后再由他来说。但是对方捕手站在了本垒板的前面，球根本没有飞到他能打的位置，就直接被对面接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紫坂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并不是原来的那些人？
“他不是……绿土吗？他不是……绿土？十四雄……是，我的……”
紫坂一自言自语着，终于松开了踩在轻松身上的那只脚。
他转向十四松。
眼神茫然地，提着斧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去。
“……十四……松，是，谁？”
TBC
